北京之前的首都散文

　　曾讀過馬克·吐溫的小說《敗壞了赫德萊堡的人》，一個外鄉(xiāng)人用一袋金幣試探號稱最誠實、最清高的赫德萊堡鎮(zhèn)的人心，發(fā)現(xiàn)所有的人都表現(xiàn)出了強烈的拜金主義的貪欲，赫德萊堡鎮(zhèn)的格言在故事結(jié)尾也變成了“請讓我們受誘惑”。

　　被金子誘惑，熱愛金子的城市在中國也有，當我佇立哈爾濱市阿城區(qū)的街頭時，發(fā)現(xiàn)各種店鋪的名字大都喜歡沾上個“金”字，比如“金海岸”、“金源”、“金城”、“金京”、“金都華府”、“金禹”、“金街”、“鑫鑫”、“鑫順”、“鑫源”等，每條街巷都很類似，甚至街道的名字還有叫“金都”、“金城”的，難道阿城是中國的“赫德萊堡”？

　　也是，也不是。阿城的得名是因為城市東面的阿什河，原名阿勒楚喀河，魏、晉至唐代稱“安車骨水”，金稱“按出虎水”，“按出虎”，女真語“金子”之意，因為河名是金子，所以女真人完顏阿骨打公元1115年以此為都城建立的朝代就命名為“金”，歷經(jīng)金太祖、太宗、熙宗、海陵王四帝，凡三十八年，史稱金上京會寧府，是仿照北宋都城汴京的規(guī)模進行的建設(shè)。公元1153年，完顏亮宣布燕京（今北京）為首都，阿城才結(jié)束了城市的最輝煌時期，從此再沒有成為任何朝代的首都，金世宗時成為金朝的陪都，清代為阿勒楚喀副都統(tǒng)衙門，相當于副省級。未改為市轄區(qū)之前，是阿城市（縣級），在黑龍江省綜合經(jīng)濟實力評比中，雄居全省六十七個縣（市）榜首，贏得了“龍江第一縣”的殊榮。因此，阿城是座與金子有不解之源的城市。南宋抗金名將岳飛對部下說過“直抵黃龍府，與諸君痛飲爾”，黃龍府位于今天吉林省農(nóng)安縣縣城內(nèi)，雖屬于軍事重鎮(zhèn)和政治經(jīng)濟中心，卻并不是金國的首都，會寧府（阿城）才是。《說岳全傳》中說岳雷掃北，打到黃龍府，讓金國君臣寫降書降表，更屬無稽之談。阿城拜的“金”其實是金源文化的“金”，而不是莎士比亞筆下“金子”，“金子！黃黃的.、發(fā)光的、寶貴的金子，這東西只這么一點點，就足夠顛倒黑白，丑的變成美的，錯的變成對的，卑賤的變得高貴……有了它在元老會上，強盜可以封官獲爵，受到人們的跪拜頌揚……”。但金國的命名又的確是因為“金子”的河流，所以我說，也是，也不是。

　　金源文化影響不是很廣泛，所以有些人不一定聽說，一般來說，金源文化指的是女真人及其后繼者滿族等共同創(chuàng)造的一脈相傳的民族文化，其地域范圍大致在阿城，擴而言之，也可包括整個哈爾濱地區(qū)一帶。金源文化總體特征是一種多元多流文化的復合體。具體表現(xiàn)為：古樸、粗獷、尚勇、豁達、以小搏大、善學人長，巧用機遇、富于創(chuàng)造、進取意識、兼容并蓄、雅俗相扶。金源文化突出特點：一是進取性、志向遠大、以小搏大、勇敢精進、不棄不舍；二是包容性、學人之長、徹底而迅速，不斷提高自己，完善本民族素質(zhì)。金源文化與后來的滿族文化有淵源，甚至“京旗文化”也或多或少有金源文化的一些影響。北京的做為首都畢竟是從阿城遷移過去的，老北京一些人的祖先就是阿城人。金國第四個皇帝完顏亮是通過弒君得到的皇位，為了擺脫首都阿城內(nèi)反對派的控制和影響，他以都城“僻在一隅，官艱于轉(zhuǎn)輸，民艱于赴訴”為由。于天德五年（1153年）讓金章紫綬的女真貴族們離開白山黑水間的上京來到中都（即今天的北京），并將諸宗室親族及其所屬諸猛安盡數(shù)遷至中都及山東等地，以防止反亂，同時遷走的還有幾代皇帝的皇陵祖墳，并放火燒毀了所有的宮殿，此舉加速了女真的封建化及與漢族的融合，但阿城卻從此一蹶不振，逐漸荒涼。

　　金國從阿城遷都北京，此后元、明（成祖之后）、清、中華民國（前期），一直到今天的中華人民共和國，都是以北京為首都，而北京之前的首都阿城卻很少有人記得了。

　　今天的阿城，皇家的氣象已經(jīng)觸摸不到了，街頭矗立的，也并非雄偉的高樓大廈，仿古的商業(yè)區(qū)缺乏文化的凝重，簡潔的建筑線條中少了精致和繁復，沒有沾著銅銹的陳舊，沒有漆著暗紅的古樸。往來行走的，都是普通的一般百姓，看不出誰還有金枝玉葉樣尊貴和優(yōu)渥的氣度。

　　如完顏亮那樣“萬里車書一混同，江南豈有別疆封？提兵百萬西湖側(cè)，立馬吳山第一峰”的雄心，也許隨著皇帝的遷都一同遷走了，阿城人不再有如此豪放的氣概，但對完顏阿骨打等祖先的懷念，卻依舊存在，每兩年都要舉辦一屆的“阿城金源文化節(jié)”就是懷念的最隆重方式。然而，曾經(jīng)造成了中原人引以為“靖康恥”，擄走北宋二帝，迫使趙構(gòu)簽下每年納銀二十五萬兩、絹二十五萬匹的金戈鐵馬，已經(jīng)在歷史的煙云里遠去，現(xiàn)在的阿城標志是一尊高十九點六厘米，重二點一公斤，整體造型流暢、做工精美考究的銅座龍，它為金熙宗至金世宗時期皇帝輦輅上的飾物。只有飾物，不見輦輅，更不見輦輅上的主人，由此可知，昔日的鼎盛輝煌亦難復見。雖然成為都城的希望十分渺茫，但阿城畢竟是“金子”的城市，是金子，總會發(fā)光的，說一個人如此，說一個城市亦如此，希望阿城能把金字招牌做得更為轟動更為馳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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