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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團(tuán)思的經(jīng)典散文
青團(tuán)是江南地區(qū)清明時節(jié)常吃的一種食物，清香的艾草，香軟的糯米是其主要食材。
清水慢蒸的青團(tuán)，油綠如玉，糯韌綿軟，肥而不腴，帶著清淡而悠長的青草氣息。
我傾心過很多種口味清淡的食物，盛夏時節(jié)，池塘蓮子熬制的蓮子羹；冰壺十月，庭院木樨蒸出的桂花糕；寒冬臘月，江南糯米釀成的米酒，這些都是我所傾心的食物。
料峭春日，我則喜愛那種叫做青團(tuán)的吃食。我對青團(tuán)的愛，是為執(zhí)著。
那時年幼，跟隨父母初到江南，落居于古城姑蘇。所居之地是一條古老幽深，卻也古樸寧靜的街道。青石小巷，黛瓦白墻，氤氳著如霧的水汽，恰似一副潑墨，美到極致。
江南的美，是一種寧靜安然的美。她早已越過了滄桑，途徑了繁華，那些古老的街道更是被歲月洗凈了塵埃、淘去了悲歡。江南的人亦是如此，那時街道繁多，房屋相連，人與人之間雖簡凈相處，卻也相親相愛，不曾離棄。
那時我和父母居住于一座老舊的宅院里，有前院，亦有后院。前院種上各種花草樹木，春有海棠芍藥，夏有石榴芭蕉，秋有素菊木樨，冬有寒梅杜鵑，每個時節(jié)，都有屬于自己的一種植物，她們?nèi)缂s開放，姿態(tài)從容，多少年來就是這般的自在淡然，平寧隨和。后院則是各種時令蔬菜，它們雖是一般姿容，平凡至極，但是吃著這些綠意盎然的蔬菜，總讓我有種親切之感。院中亦有一口古井，這在江南，亦是尋常的風(fēng)景，古井幽深，通往地底深處，井水則是清涼澄澈，尤其夏日，井中的水更顯清涼。
那時的生活雖簡單平凡，但是卻也平和淡然，沒有滔滔風(fēng)浪，只要?dú)q月靜好，現(xiàn)實(shí)安穩(wěn)。原來簡單至極，平靜至極才是最難能可貴，返璞歸真，才是生活最初的模樣。
在那座古舊的老宅里，我與父母親居于樓上，而那位房東奶奶則居于樓下。我一直親切的叫她奶奶，這稱呼，此一生，都不會改變，她待我真心，將我視作親人，我亦是將她當(dāng)做我的祖母一般來尊敬、愛戴。
奶奶勤勞樸實(shí)，待人熱情而真誠，前院里父親雖種植了花草，卻也因?yàn)楣ぷ髅β担芏鄷r候無暇打理，奶奶閑暇，空閑時間很多，便會幫助父親打理那些花草，在她的照料下，花草有情，總是燦爛開放，不吝韶華。而后院中的時令瓜果，則是奶奶親手所種，其實(shí)，一個鰥寡的老人，并不需要這樣多的吃食，但是她依舊勤勞的耕作，每個季節(jié)的時令果蔬她都不會疏忽，既是為了打發(fā)虛閑的光陰，也是為了方便鄰里。
奶奶所種的果蔬，送于我家的最多，其余的皆是送于周邊鄰里，對于奶奶的勤勞與熱情，我們心生感動，只覺人與人之間的溫情即如那江南之地流淌的溫潤的河水，處處可見，生生不息。到底是老舊的街道，老舊的宅院，老舊的人，老舊的情感，雖然街道繁華，但是繁華之后隱藏的是溫情而非冷漠，鄰里之間是信任而非猜忌，人與人之間真情勝過假意。
奶奶姓黃，年近六旬，是一位鰥寡老人，一個人守著一座宅院生活了大半生，沒有兒女，丈夫早逝，她一個人就這樣在那座古舊的庭院里簡凈度日。一個鰥寡老人的生活，期間的寂寞和心酸，不難想象。然奶奶對待生活總是明媚的，雖一人獨(dú)居，卻也并不因此怠慢了生活，她依舊用心過活，從容姿態(tài)，不因物減，不以歲移。
我和父母親落居于這座庭院后，給這里增添了許多的熱鬧與歡樂，奶奶待我們一家人亦是極好，尤其對我，更是盡心盡力。那時，父母親白日里上班，晨出晚歸，日日如此，奶奶便將我?guī)г谏磉叄杖占?xì)心地照料我。每日為我洗衣做飯，穿衣束帶，帶我外出游玩的多半也是奶奶。那時年幼，并不懂得很多，只是一般孩童的心思，只覺奶奶待我極好，堪比我的祖母，因而對她的依賴更甚。她是真心待我，將我視作親生孫女，而我亦是終日繞膝，給奶奶原本平靜寡淡的生活帶來了很多的歡樂。
父親總是說，這一生何其幸運(yùn)，可以遇上奶奶。在故鄉(xiāng)的時候，有祖父和祖母疼愛我們，如今漂泊在外，還有奶奶這樣善良的人，將我們視作親人一般對待。奶奶將她的一顆真心交付，我們亦是深情待之，不曾辜負(fù)。奶奶每日為我們洗衣做飯，盡心盡力地照顧我們，父親說每日回到家中，卸去一身的疲憊，看到飯桌上那些可口的飯菜便覺心中溫暖。
我深深感動于奶奶的良善與熱情，我與奶奶那時已算是形影不離，白日里，她總會帶著我去很多地方，去的最多的，是那些古舊的街道，古舊的城區(qū)。想來奶奶亦是一位有著古典情懷的女子，從她年輕時身穿旗袍的舊照片可以得知，年輕時，她也曾和許多的江南女子一般，撐著油紙傘，身著素錦旗袍，徜徉在青石鋪就的石板路上。我對旗袍的執(zhí)著亦是始于那個年幼的時候。奶奶給我縫制過很多的旗袍，每一件，都是她帶著我去裁縫店里量身定做。我喜歡裁縫店，那里的各種布料也是一個色彩繽紛的世界，看著那些我挑中的各式花色的布料在裁縫的手中變成一件件綿軟、華麗的旗袍，我穿在身上便覺歡喜。時至今日，我的衣柜里依舊不乏旗袍，每年夏日，在家中我?guī)缀醵际巧泶┢炫邸Ｎ抑溃切┢炫垤o靜地守候在我的衣柜里，亦是一份深情，奶奶一生喜愛旗袍，她將旗袍傳承于我，我對旗袍亦是心生愛慕，自是不會無端辜負(fù)她深情如許的守候。
然而我最喜歡的，是奶奶親手做的吃食，其中，我猶愛青團(tuán)。第一次吃是在清明時節(jié)，奶奶做好了很多的青團(tuán)，給我和父母親留了一部分，其余的則帶去給她的早逝的丈夫。奶奶說，爺爺在世的時候最愛奶奶親手所做的青團(tuán)，而奶奶亦會每年清明時節(jié)親手做給爺爺來吃，爺爺走后，奶奶依舊每年如約地做著青團(tuán)。這是一份愛的執(zhí)著，多年如此，不曾動搖，我知道后心生感動，奶奶對爺爺?shù)膼郏嗍亲銐蜃屓烁袆印Ｆ椒驳姆蚱蓿椒驳囊环N吃食，其中蘊(yùn)含的卻是深情的愛，不變的守候。想來，這人世間這樣的深情亦是難得，他們沒有子女，但是卻在一起度過了生命中最快樂的時光，爺爺走后，奶奶一個人生活，但是多年來卻依舊沒有忘記過爺爺?shù)南埠谩敔攼鄢缘那鄨F(tuán)，她依舊每年風(fēng)雨無阻地做著，越做越好，越做越深情。這樣一份簡單質(zhì)樸的愛，在人間，早已黯淡了時光，躊躇了歲月。爺爺對青團(tuán)的執(zhí)著，奶奶對爺爺?shù)膱?zhí)著，還有如今我對青團(tuán)的執(zhí)著，不知是否也是一場早就注定的緣分？若人世真有輪回，若世間真有因果，愿來世，他們依然可以簡凈相守，平淡度日。
奶奶做的青團(tuán)青草香氣濃郁，觀之則油綠如玉，那一個個油綠的青團(tuán)，看起來煞是可愛，像一個個傻里傻氣卻又透著古怪的精靈，它們像是在調(diào)皮地向人眨著眼睛，一口咬下去，只覺外層糯米香軟可口，豆沙的餡溢入口中，甜而不膩，香甜醉人。我吃過一次，就深深的愛上了這種吃食，奶奶不厭其煩的為我做著，任何我想吃的時候她都會不辭辛勞的為我做來。清明時節(jié)有艾草可以做出最正宗，最可口，最清香的青團(tuán)，而平常時節(jié)，奶奶則會用各種青菜的汁液代替艾草汁液，做出的青團(tuán)依舊模樣可愛，香甜中帶著清淡，依舊是青草的氣息。
后來，每到清明時節(jié)，奶奶便會采來很多的艾草，置于陽光底下細(xì)細(xì)晾曬，直至艾草干枯，再將其儲存，等到?jīng)]有艾草生長的時節(jié)，而我又想吃的時候，奶奶便取出儲存的干枯的艾草，用水清洗干凈，再用沸水慢煮，直至艾草的香氣溢出，然后用煮出的艾草水來和面制作青團(tuán)，最后上鍋清蒸的時候亦是會用煮出的艾草水，這樣做出來的青團(tuán)，即便使用的是青菜的汁液，依舊會有濃濃的艾草清香。我知道，奶奶這般不辭辛勞地做著，只是為了讓饞嘴的我可以在任何季節(jié)都能夠吃到艾草香氣的青團(tuán)。從那以后，每次奶奶做青團(tuán)的時候，我都會和她一起給爺爺送去一些，讓爺爺也可以在任何的季節(jié)里都可以吃上奶奶親手所做的有著艾草香氣的青團(tuán)。
記得每次奶奶熬煮艾草的時候，整個廚房都彌漫著艾草的清香，多年后，我才明白，那其實(shí)，彌漫的，都是奶奶的愛。我跟她沒有血緣關(guān)系，但是她卻將我當(dāng)做至親來對待，只是這份情，我此生都沒有辦法來償還。
那幾年，我?guī)缀跞杖粘灾棠虨槲宜龅那鄨F(tuán)，對于我而言，青團(tuán)勝過了一切的吃食。那每一個團(tuán)子，看似簡單，做起來實(shí)則程序復(fù)雜，艾草需要搗碎取出汁液，還要用各種辦法除去汁液里異味與雜物，讓其只留下淡淡的艾草氣息，糯米要碾成粉末，細(xì)細(xì)揉捏，還有香甜的豆沙餡兒，做起來更是復(fù)雜，連同那最后一道清蒸的工序都極為講究，火候的把握，清蒸的次數(shù)及時間，都尤為重要。一道看似簡單的吃食，其中則是蘊(yùn)含了無盡的辛勞與智慧，更重要的是，那青團(tuán)里，都是奶奶真摯的愛。
奶奶幾乎是做了一生的青團(tuán)，年輕時為丈夫做，如今年老更多的是為我做，然而無論是為誰做，都是由愛而生，情真意切。奶奶做青團(tuán)早已到了爐火純青的地步，她所做出的味道，更多的，是愛，是真情。
那時年少，不知奶奶做青團(tuán)的辛苦，只是一如既往的要她做給我吃，奶奶每次都笑著為我做，她總說看著自己所做的青團(tuán)被我開心的吃掉是讓她深覺幸福的一件事，所以，盡管青團(tuán)做起來不易，好吃且用心的青團(tuán)更是需要煞費(fèi)苦心，但是因?yàn)槲覑鄢裕棠瘫悴晦o辛苦地為我做。奶奶說，青團(tuán)需用灶火清蒸才更顯其清香軟糯的口味，因此每每為我做青團(tuán)，她都會生起灶火，為我細(xì)心蒸制青團(tuán)。奶奶年邁，家中的那口灶早已閑置多年，年老的她，一個人生活的時候，就不曾用過了，就連每年清明為爺爺制作青團(tuán)都是用電爐子，但是那個時候，她為了讓我可以吃到最好吃的青團(tuán)，竟然重新開啟那口久已塵封的灶，生起灶火，為我細(xì)心地清蒸青團(tuán)。每次奶奶生火蒸煮時，屋頂上都會升起裊裊的炊煙，在那條街道里，那炊煙是一道獨(dú)特的風(fēng)景線，每每都延伸成為我最美麗的感動。以后很多年，無論身在何方，只要看到房舍上的裊裊炊煙，或是讀到有關(guān)炊煙的任何的文字，我都會想起奶奶，想起奶奶曾經(jīng)為我做的青團(tuán)。
如今想來，滿滿的都是感動。一位年近六旬的老人，為一個毫無血緣關(guān)系的女孩這樣的不辭辛勞，這樣的盡心盡力。也許她是因?yàn)橐粋�人鰥寡的孤獨(dú)，而我和父母親的到來，尤其是我的到來填補(bǔ)了她情感的空白，讓她滿腔的愛意有地方可以安放，給她老年的生活帶來如許的歡樂，但是，我亦是更加的堅信，這一切，更是因?yàn)槿伺c人之間的溫情和良善。
奶奶與我們一家人雖沒有血緣關(guān)系，但是我們卻對彼此情真意切。奶奶細(xì)心照料于我，讓父母親可以沒有后顧之憂地安心工作，而她為父母親洗衣做飯，則更是讓人感動。她將我們視作親人，我們亦是將她視作家人，平日里吃飯，都是一桌而坐，一張不大不小的木桌，幾碟可口的菜色，四人圍坐，剛剛好，不多也不少，茶飯間，多了許多的歡聲笑語，可以看出奶奶年輕了，就連鄰里亦是說過，自從我們來到，奶奶的臉上便增添了很多的歡樂，她少去了憂愁，更多的是老年人原本該有的簡單的快樂。每到過年時節(jié)，我和父母親回到家鄉(xiāng)過年亦是帶著奶奶同行。奶奶說自從爺爺走后，每一年，都是她一個人冷冷清清地過年，早已覺得過年與平常無異，因?yàn)槟欠轃狒[，那份快樂，早已與她漸行漸遠(yuǎn)。我和父母親將她當(dāng)做家人，既是一家人，便應(yīng)該一起過年，一起吃團(tuán)年飯，每歲年末，父母親便帶著奶奶一起回到我們的家鄉(xiāng)里過年，奶奶自是心生歡喜，愿意跟我們一同回鄉(xiāng)。想她一個年邁的老人，這一生，早已所求不多，只是希望可以有一個能夠陪伴的人，讓她老年人的生活不再那么的孤單、寂寞。我和父母親的到來給奶奶久已岑寂的生活增添了如許的熱鬧與歡樂，而奶奶的真情與關(guān)愛亦是讓漂泊在外的我們倍覺親切。那時，我和父母親遠(yuǎn)離故鄉(xiāng)，天涯漂泊，但是因?yàn)樗覀儏s毫無漂泊的苦感，反而有一種家的溫暖，因?yàn)椋谀莻�溫潤的江南水鄉(xiāng)，無論時光老去多少年華，我們都知道，那條古老的街道，庭院里深深掩映的，是奶奶一如既往地守候的身影，是她，給了漂泊的我們一個溫暖的家。
奶奶和我的祖母年紀(jì)相仿，每次帶奶奶回家，她都很開心，奶奶和祖母很是聊得來。那兩個老人，同樣的沒有任何血緣關(guān)系，但是卻因了我和父母親被緊緊的牽連在了一起。她們一般心思，都是情真意切，奶奶對我的家鄉(xiāng)很是留戀，對我的祖母亦是不舍，每次她們都有很多話說，而走的時候又是戀戀不舍，總覺得一個春節(jié)的時間不夠長，還不夠她們好好的說說話。
自我們和奶奶住在一起后，奶奶每年都會和我們一起回家鄉(xiāng)過年，而我們的團(tuán)年飯也增添了一道菜，那就是青團(tuán)。奶奶做的青團(tuán)，不僅我愛吃，祖母亦是愛吃。祖母牙口不好，平日里就只能吃一些很軟的食物，她又偏愛甜食，奶奶做的青團(tuán)，不僅香甜，更是柔軟，很適合祖母的口味。青團(tuán)這種吃食，屬于江南地區(qū)，我的家鄉(xiāng)并沒有，因此祖母并不曾吃過，但是祖母吃過奶奶親手做的青團(tuán)之后便如我一樣深深的愛上了這種吃食，因而那以后，我們家的團(tuán)年飯桌上便多了這樣的一種吃食。
奶奶和祖母的感情，亦是因了青團(tuán)更顯深厚。每年奶奶來到我的家鄉(xiāng)，祖母都會萬分高興，但是離去時，卻又難免傷悲，好在奶奶每年年末都會如約而來。從此，奶奶和祖母便有了這樣的一個無言的約定，每年年末，相約于我的故鄉(xiāng)，一起做青團(tuán)，一起聊著那些似乎永遠(yuǎn)都說不完的話語，然后，奶奶會離去，祖母雖然感傷，但是想著年末又可以重逢，也就心存希望，于是，平靜的等待每年年末的到來。
后來，我才那么深刻的明白，這個世間，血緣，也許只是一個偶然，無論有沒有血緣關(guān)系，我和奶奶之間都是親人，都是家人，她待我如親人，我亦待她如家人，這般簡單純粹又美好的感情，在以后的歲月里，我不曾再遇到。那個時候，我才明白，此生我是何其的幸運(yùn)，人世間這樣的珍貴而稀少的感情在我年少的時候便擁有了，雖然此后在行走天涯的日子里，經(jīng)歷了很多的世態(tài)人情，冷暖悲歡，看過很多的世事疏離，人心淡漠，尤其是身處車如流水馬如龍，花月正春風(fēng)的鬧市里，人與人之間的冷淡與疏離更是從不缺乏，但是，因?yàn)槟棠痰膼哿舸嬖谖业男闹校瑥牟辉h(yuǎn)去，即便人世冷暖，我依舊溫暖明媚如初，心懷感動。
只是，人世間，再溫情的愛的亦是抵不過歲月的消磨，生老病死是這人世間再尋常不過的風(fēng)景，任你是王侯將相，還是布衣農(nóng)夫，有朝一日，那些留不住的，終究是留不住。奶奶與我們相伴并沒有多少歲月，僅僅八年，奶奶便走了，永遠(yuǎn)的離開我了。奶奶走的時候并沒有多少的傷痛，前一刻還在為我做青團(tuán)，卻在下一刻撒手人寰，離開了我們。有人說，這是奶奶的福報，走的時候并無太多病痛的折磨。佛語曰：“種如是因，得如是果。”說的便是如此吧，奶奶一生良善，對原本陌生的我們推心置腹，我們之間，因?yàn)槿伺c人之間的一份美好而漸漸地靠近，最終相依相守，成為相伴的親人。
亦有人說，奶奶這一生也算是苦盡甘來，奶奶年輕時的生活很苦，她與爺爺沒有半個子女，后來爺爺又英年早逝，丟下她一個人孤單寂寞的活著。很多人都憐惜她沒有子女可以依靠，晚景凄涼，卻不想，命運(yùn)終究是有情，讓我們相遇，相守。奶奶年輕時因?yàn)闋敔數(shù)碾x去少有歡樂，卻在年邁的時候享受兒孫繞膝的歡樂，我想，這亦是福報。
奶奶離去后，很長一段時間我都心存悲傷，無法走出失去奶奶的陰影，那種割親斷愛，任你踏遍山河都再也無法尋覓到她的蹤跡的感受，我只覺此生都不想再親嘗。奶奶的離去，對我便是割親段愛般的傷痛，直至許多年過去，我的心才逐漸平復(fù)，但是奶奶依舊深深的住在我的心中，從未曾走出去過。
奶奶走后的那一年，我也離開江南，回到家鄉(xiāng)求學(xué)。故鄉(xiāng)里祖父祖母對我自是疼愛，但是心中總是覺得有些缺失，我知道，奶奶再也不會出現(xiàn)在我的面前了，她再也不會給我做青團(tuán)吃了。在故鄉(xiāng)的那幾年，沒有人給我做青團(tuán)吃，很多時候我都對這種食物心生思念，但是世事早已變換了模樣，我清醒的知曉，我是真的，再也吃不到奶奶做的青團(tuán)了。
在家鄉(xiāng)的時候，每年暑假，我都會趕赴江南與父母親團(tuán)聚，只是，那個時候，早已過了清明時節(jié)，江南地區(qū)也沒有青團(tuán)可買了，沒有人會像奶奶一般細(xì)心地將艾草曬干，留作其他時節(jié)制作青團(tuán)，縱算是有，我也知道，那不是奶奶做的，沒有那種濃濃的愛的味道。
在家鄉(xiāng)求完學(xué)，我便和父母一起定居于江南，只是，那個時候，我們早已搬出那條古舊的街道，住進(jìn)了繁華的鬧市，而青團(tuán)，也隨著奶奶的離去淡出了我的視野，終于，我再也吃不到了。
去年夏日，梅雨時節(jié)，我一個人再次去了那條曾經(jīng)住過好多年的街道，一切，都已物是人非。那些黛瓦青墻，青石小巷，還有奶奶家那木質(zhì)的閣樓，早已消失不見，取而代之的是高聳的樓盤。我見后，心生悲涼，兩行清淚自眼中流出，只覺得世事竟也是這般無情，奶奶早已離我而去，如今，連那最后，可以讓我留作念想的東西都消失不見，被取而代之。
回來的路上，我意外的遇到賣青團(tuán)的老人，遠(yuǎn)遠(yuǎn)地就聞到清淡幽遠(yuǎn)的艾草清香，我遠(yuǎn)遠(yuǎn)地望著賣青團(tuán)的老人微笑，直到走到他的面前，他亦對我微笑，他笑著對我說：“姑娘，要不要青團(tuán)，老伴兒剛蒸好的。”
我說：“爺爺，這艾草，是清明時節(jié)曬好的吧，如今用它煮水來做青團(tuán)吧。”
爺爺笑了，他說：“丫頭，你怎么知道？”
我笑而不答，買了青團(tuán)跟爺爺打聲招呼就走了。
轉(zhuǎn)身的那一刻，我差一點(diǎn)淚如雨下，手中捧著青團(tuán)，我告訴自己：一定是奶奶感受到了我想念她，想念她做的青團(tuán)，她不忍心我吃不到青團(tuán)，所以托夢給那位老奶奶，告訴她這樣的做法，并讓我在回來這里的時候遇到那賣青團(tuán)的老人。
我知道，奶奶在告訴我，無論何時，我回到這條街道，無論這條街變成怎樣，奶奶的青團(tuán)，永遠(yuǎn)的在這里為我守候，從不曾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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