絲瓜藤蔓,情深意長散文

　　一粒如黑紐子般的絲瓜籽，落在屋面上的瓦楞里，是多情的風(fēng)兒將它安置在屋檐下的墻根角里，靜靜地躺在碎瓦礫下的泥土上。

　　那塊泥土，無論是肥沃或貧瘦，那粒絲瓜種子并不嫌棄，因為，那是它安身立命的根本。注定，未來將要經(jīng)歷艱難歲月的磨礪，默默地以不變迎多變的心態(tài)承受大自然風(fēng)霜雪雨的洗禮！

　　秋去冬來，大地草木皆枯竭，機靈的麻雀躲進草堆里抵御風(fēng)寒。那粒絲瓜種子呢？一場場刺骨的寒霜，瓦礫為它遮擋；一場場冷酷無情的風(fēng)雪，一面墻為它避護；一場場冰冷的雨水，硬憑一身黝黑皮衣玩強地抵抗著，她堅信熬過了冬季就是春天！

　　春天如約而來，東風(fēng)吹暖了大地，春雨的鼓點敲醒了那粒沉睡在夢幻里的絲瓜籽。當(dāng)燕子剪裁著家園之春時，朝食清露，日沐暖陽，一株瓜秧從瓦礫縫里悄悄地探出了頭，嫩嫩的，綠綠的，直直地伸向了天空。

　　我站在晨曦里，細數(shù)一縷縷陽光親吻綠瑩瑩的葉片；我站在暮色中，俯下身子聆聽葉脈舒展的美妙弦音。

　　“數(shù)日雨晴秋草長，絲瓜沿上瓦墻生。”時光反反復(fù)復(fù)地走過小屋的墻上，陽光、雨露催生嫩苗長出了藤莖，一節(jié)藤莖一片綠葉，仿佛是結(jié)下成長時光的繩結(jié)。每一節(jié)都記著生長的光陰，每一片綠葉里都因堅強而集聚了艱辛。藤莖的前端伸出兩根細長的蝦子般的胡須，那是探測生存方向的天線。方向決定道路，于是，綠葉下的一雙似彈簧般的纖細的手，柔軟而堅韌地抓住哪怕是一點點的縫隙，像一名勇敢的攀登者，踏著陡峭的墻壁，一路蹣跚著朝屋頂攀爬，義無返顧地奔向?qū)儆谧约旱氖┱箍臻g。于是，生命悄悄地在羽翅的瓦片上蓬勃蔓延著，由此，寂靜的屋頂也因這棵綠色而生動鮮活起來。

　　炎炎的烈日炙燙了墻和瓦，卻灼不傷它的肌膚，呼嘯的狂風(fēng)吹不斷蔓延的藤莖，咆哮的瀑雨砸不破一片葳蕤的綠葉。經(jīng)過了無數(shù)次風(fēng)風(fēng)雨雨的歷練，不知不覺中屋頂上叉開了無數(shù)個藤莖，織成了一層綠油油的地毯。

　　沒過幾天，藤莖的綠葉間突然鉆出了幾朵金燦燦的黃花，由小到大，盈盈的。開一朵花結(jié)一個果，黃花孕育著一個個絲瓜寶寶。

　　“黃花褪來綠身長，白結(jié)絲包困曉霜。”剛出生的絲瓜妞，仿佛跟時光賽跑似的見風(fēng)就長，很快就長到了筷子長了，細細的，連同瓜端一朵盛開的黃花，像一把倒掛的火炬，那螢螢的'光，在我眼里閃爍著。

　　當(dāng)時光從瓜身上走過幾日時，那朵火炬般的黃花便慢慢地萎縮了、黯淡了，但花蔫之時，就是絲瓜成熟之日。

　　成熟的絲瓜，長長的如杵棒，躺著，掛著，外裹一身翠綠的紋理皮衣，瓜頸緊緊地拽著母藤，吮吸著藤頭源源不斷的乳汁，厚實的皮衣內(nèi)筋絡(luò)纏紐，潔白如霜般的絲瓜，軟綿綿的，水靈靈的，內(nèi)有隔衣，白嫩的籽躺在隔衣中，狀如一根剝皮的光滑滑的山藥，是夏日餐桌上的一道佳肴，食之清熱解毒。

　　“絲瓜滌硯磨洗，余漬皆盡不損硯”老了的絲瓜瓤，筋脈柔軟，耐磨吸水。古代文人用之洗硯，既干凈又不損硯；爺爺用之沐浴，既除垢又不傷肌膚；奶奶用之洗鍋抹碗，既清漬又衛(wèi)潔。

　　奶奶也種絲瓜，屋后有一塊地，曾經(jīng)是奶奶傾心經(jīng)營的菜園，有素菜類、有豆類、有黃瓜、絲瓜等，年復(fù)一年，豐富著全家人鍋灶上的日子。

　　記憶里，每當(dāng)絲絲春雨潤舒大地時，泥土里就熱氣升騰。此刻，奶奶把掛在土基墻上的一個老絲瓜取下，剝?nèi)�黃褐色的皺皮，手一搖，沉默的絲瓜籽就在隔衣內(nèi)嘩啦嘩啦地吟唱。然后，奶奶拿把小鍬走出家門，迎著朝陽腳踏晨露去菜地，彎下腰用小鍬輕輕地掀開大地肌膚的一個小口子，將一粒粒飽含愛的種子放進泥土的懷抱里。在大地的體溫下享受著雨水的滋潤、陽光的普照，沒過多久，就從泥土的懷里鉆出了一棵小小的芽苗。

　　凡是從泥土里孕育出的小苗都是嫩綠的水靈靈的，那是奶奶用愛滋養(yǎng)的果實，絲瓜也是。澆水、施肥，精心護理哺育，當(dāng)絲瓜秧長出藤莖時，奶奶就用準(zhǔn)備好的蘆竹給絲瓜搭建家園，絲瓜當(dāng)然不負奶奶的期望，盡情地開花結(jié)果了。

　　絲瓜長大了，杵棒似的絲瓜，敲響了庖廚里的鍋鼓，奶奶揮舞著鏟勺，一會就將絲瓜做出了美味食品：絲瓜炒青豆，絲瓜燒蛋湯，嫩絲瓜皮炒青椒籌，鍋灶上溢出了一股濃濃的香味，鉆進了鼻孔，嗅之垂涎欲滴。小時候，奶奶特別疼愛我，如同她的心肝寶貝，疼愛有加，關(guān)愛倍至。時常讓我喝她親手做的絲瓜蛋湯，有一種特有的馨香味，我一勺勺慢慢地品著，細細地回味著幸福的滋味。

　　奶奶對我的疼愛，在那一碗碗噴香的絲瓜蛋湯里，也流淌在我的血脈里……

　　一粒絲瓜籽生長著一段記憶，蔓延的藤莖串起了相思情長，笑靨的黃花柔了纏綿的情懷，馨香的絲瓜氤氳了濃濃的思念。一棵默默無聞的絲瓜在風(fēng)風(fēng)雨雨中頑強成長著，猶如奶奶艱辛、堅韌、慈愛的一生！

　　佇立在小屋旁，我想，那攀得再高再長的藤莖，根永遠深深地扎在老屋下那層土壤里。

　　其實，我心中的奶奶并沒有走遠，我知道，無論我走得再遠，都走不出她的視線，耳畔常響起她關(guān)切的聲聲叮嚀……

　　藤蔓長長生絲瓜，奶奶就是那藤蔓，我就是藤蔓上的一個絲瓜，瓜兒離不開藤兒，藤兒牽著瓜兒。藤蔓絲瓜，絲瓜藤蔓，情深意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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