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雨遐思散文

　　秋雨添涼，將干燥炎熱的北方變得潮濕涼爽起來。一覺醒來，聽到的是風聲雨聲，這一場雨，一下就是幾天。

　　一場連綿不斷的雨，像極了一首讓人沉思的曲調(diào)，時高時低，時急時緩，又似一段悠長的夢，將記憶拉的遠遠的，拉回很久以前，那個被秋雨漲了水的池塘，那被秋雨浸爛的泥土路，又回到了那低矮的房檐下看一串一串的線水形成的雨簾……

　　秋天的雨季來臨的時候，梧桐樹還沒開始落葉，在靜夜或者清晨，可以聽到雨打梧桐的聲音，就像秒針匆匆的腳步聲，又像媽媽哼出安靜溫暖的催眠曲。

　　秋雨就像冬派來的使者，它催黃了樹葉，噤啞了知了，淋走了燕子，帶走了溫度，使夏的燦爛與生命在這場雨中慢慢的消失，慢慢的回歸于冬天的死寂。但秋雨也有著它的性格，有著它的不同。

　　一場夢，在秋雨中醒來，一切變得慵懶，隔窗望去，朦朦一片，看到的是零星撐開的幾把雨傘，我想，這些雨滴甘愿從天堂墜落下來，也許是把這一把把的雨傘當了一朵朵盛開的花。不由得就懷念小時候，坐在屋前房檐下，看著院子中水洼里泛起的水花，不斷跳動的水面，偶爾冒起一兩個水泡子，它們?nèi)缱杂傻男写�，漂在水上，先是很小的一點，到最后，隨著雨越積越深，泛起的水泡也越來越大。那是透明的水泡，純潔無瑕，沒有任何的色彩，經(jīng)受著雨點的擊打，慢慢悠悠的晃動，與其它的水泡相碰撞，相黏合，然后瞬間爆裂，在雜亂的雨水中漾不起絲毫的波紋。

　　小時候自然是沒有更多的心情去欣賞這些雨中水景，而是把許多力氣放在了雨后。雨剛停或者很小的時候，天地間便成了小孩的游樂世界。我還清楚的記得那個時候玩的游戲，光著腳丫光著屁股的孩子在坑坑洼洼的路上，雙手沾滿了泥巴，幾個人分成兩方，一方用手挖出一個在那個年齡看來很大的水坑，然后蓄進雨水，一方用泥巴筑起大壩，要攔住另一方的雨水，但這個游戲的精彩不是誰輸誰贏，而是那一汪水瞬間傾泄而出時大家的吶喊聲，加油聲，盡管臉上濺滿了泥水，但掩不住的是那快樂無憂的笑容。

　　女媧造人的傳說在小孩子的內(nèi)心是深深扎根的，所以天晴之后，捏泥人就是孩子們最喜歡的游戲了。那在雙手間的泥丸，越滾越圓；那在雙手間的泥團，越搓越細；那在雙手間的泥塊，越捏越硬。頭、手腳、身子都做了出來，一個小泥人也就捏了起來。一排高低矮胖各不相同的褐色泥人，放在太陽下，就成了黃皮膚的泥人。孩子們相互指著，借著每個人的體形而對號入座，仿佛洪荒時代造人的不是女媧，而是一群天真無邪而又貪玩的孩子，他們每個人都是充滿希望與活力的造物主，每個人的小手都可以捏造出一段美麗的夢，每雙小手都可以捏造出一個美麗的人生。

　　我當然也玩過這樣的游戲，我記得我捏出的第一個小泥人又矮又丑，一條腿長一條腿短，但我還是很用心的給泥人捏了耳朵，畫了眼鼻，最后極認真的給它描了一張向上翹起的小嘴。我不記得當時我看著自己創(chuàng)造出的“人”是否有過祈禱，要是有，我已不記得了，如果沒有，我多么想在這里補上：小泥人，不管你有多丑，也不管你走起路來是一瘸一拐，你終將會長大，終將會面對一切，不管你生活的多落魄，不管別人是怎樣看你，但我相信你，相信你會正直的勇敢的面對，因為我給了你一張永遠帶著笑容的臉。我現(xiàn)在也不記得小時候玩過幾次捏泥人的游戲，也不記得自己捏過多少個泥人，直到現(xiàn)在我才明白：捏泥人，是一個很神圣的游戲，一個人一輩子只可能認認真真的去捏好一個泥人。

　　對于秋雨的記憶，不僅僅是雨中泥巴的游戲，還有那片正等待成熟的莊稼。跳出了那小小的泥坑水洼，最讓我著迷的是那有著大片泥土的莊稼，這里沒有水泡子，不能建筑“攔水壩”，更不能去捏小泥人，但它卻是最重要的地方。在這里，才會真正的成長起來，才會學會面對這連綿不斷的陰雨。

　　秋雨中的野外，遍地都蒙著一層雨水，綠色中點著光明。而讓人更加留戀的，還是那一行行整齊的玉米地，在風雨中搖著玉米頂穗，穿梭其中，全身的衣服就會頃刻間濕透。有時候玉米地里會傳來細小的唰唰聲，等過了好一會才從行隙間，幾乎是爬出來一個人，臉上全是雨水，雙手已經(jīng)被浸泡的發(fā)了嫩，指甲縫被染成綠色的莊稼人，他的衣服幾乎裹滿了泥巴，一頂草帽已經(jīng)不起任何作用。長在田地里的雜草，盡管它們對莊稼已經(jīng)沒有什么影響了，但在莊稼人的眼里，即使在這雨天里，也不能姑息。

　　在這個莊稼快成熟的雨天里，小孩子們在家里鉆的悶了，就要纏著父母要吃新鮮。父親就戴上一頂發(fā)黑的草帽，拿著一個袋子，縮著脖子就出了門。母親就去廚房點火燒水。孩子則仰臥在炕上看著天花板，聽著屋外的風雨聲，仿佛那就是父親的腳步聲，是母親拉風箱的聲音。當父親從懷里拿出裝著幾個綠色的嫩玉米棒子的時候，孩子臉上就笑開了花。父親摘了草帽，抹了一下臉上淌下的雨水就進了屋子。玉米棒子煮熟的香味，在這個沉寂已久的雨天里，可以把任何人的鼻子勾住。咬起來更是粘牙香甜，那香味在嘴里，怎么咽也咽不干凈。

　　幾場秋雨過后，梧桐葉也落得差不多了。晴天的時候，也只有了扇著灰色翅膀的土蝴蝶，擺著肥大屁股的土黃蜂，它們不再停在花草上，而是落在泥坑水洼里。秋雨帶走了很多，也帶來了很多。一場秋雨，包含著很多，寫不盡的愁思與快樂，一場秋雨，就像一場夢，夢見自己變成了一個小泥人，夢見自己行走在泥濘的道路上，夢見自己穿梭在潮濕的玉米地里，夢見自己去了陌生的地方，夢見自己走過了很多坎坷……突然睜開眼，屋外的秋雨繼續(xù)演奏著一首沉思的曲調(diào)，而自己還是那個真實的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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