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道獨特感人的風景散文

　　乘坐穿越時空的列車，回到上世紀七十年代初、那荒唐且扭曲的年代。那個年代不談愛情，取而代之的是人們都能倒背如流的八個樣板戲，還有那每天早晨七點，工廠里高音喇叭準時播放的《大海航行靠舵手》。那愚昧滑稽的“忠字舞”，是每天早晨上班之前例行的程序。工人師傅們聚集在各個車間門口，一邊嘴里吟唱著“敬愛的毛主席，我們心中的紅太陽！”一邊手舞足蹈，做出天上高懸著一輪紅日，自己打心窩里崇拜領(lǐng)袖毛主席的各種姿勢。那似舞非舞的肢體，就像是折下的幾根樹枝，在空中亂舞。

　　那個年代不談愛情，不是不談，而是不能談。學員期間不能談戀愛，是軍工企業(yè)不成文的規(guī)矩。即使有幾對俊男靚女在進廠之前已經(jīng)在家里訂下了婚約，好不容易跨過了三年學員階段，已到了男大當婚女大當嫁的年齡，可屈指數(shù)數(shù)，還是達不到廠里規(guī)定的男女雙方年齡加起來要五十二歲才給批準結(jié)婚的范疇。仰或是相差幾個月。

　　我所在的軍工廠簡直就是被愛情遺忘的角落。大家談請說愛猶如談虎色變，懼怕被稱作是小資產(chǎn)階級思想抬頭，從而影響自己的前程。

　　然而就在這不談愛情，致使愛情猶如一潭死水，沒有活力，使之壓抑、窒息之時，一道靚麗獨特的風景躍入我的眼簾，似是一幅美麗感人的風景畫，鋪展在我的面前，激起這愛情死譚之水圈圈漣漪，像是一把熊熊燃燒的愛情之火，摯熱、溫情，浸潤著這久久渴望的愛情心田。

　　我有一位遠房的表姐，在我上班的江南小鎮(zhèn)開了一家小店，經(jīng)營些糖果糕點、日用百貨，生意還算過得去。一天，表姐得知自己的母親病了，想回娘家探視。于是就找到了我，要我第二天替她站一天柜臺，看著門面。因為正好是星期天。

　　那是一個大雪飄飛、寒風凜冽的冬日。經(jīng)過一夜的飄雪，地面上的積雪已經(jīng)有三四寸厚。街道上冷冷清清沒有幾個人在行走。雖說是寒冬臘月已接近歲尾，可在那樣的惡劣天氣里，很少有人光顧商店。一陣陣刺骨的西北風從寬大的門面襲進，凍得我上下牙齒咯咯直響，渾身哆嗦，雙腳麻木顫抖。大約四點鐘左右，我實在受不了這寒冷，正準備關(guān)門歇業(yè)，就在我游離的目光之間，距我五十多米處看到一根黃舊的竹竿，一頭是位盲人，另一頭也是位盲人,慢慢地向我這里摸來。手里的竹杖急切地敲打著地面，在松軟的雪地上劃過一道印痕。我急忙上前相迎，雙手拉住他們進門。這時我才仔細看清，男孩長得高高的，眼睛看不見卻總是喜歡睜的很大，似有一種熟視無睹的凜然之氣；女孩與他極不般配，細小的像個脆弱的孩子。好在兩人不是比肩而行，使那種不協(xié)調(diào)的感覺呈現(xiàn)出來。

　　看著那年輕親熱的樣子，斷定他們是一對戀人。兩人穿著單薄，相互依偎倚靠在柜臺邊，不難看出他們的身體在瑟瑟發(fā)抖。面對此情此景憐憫之心不覺而生，我連忙溫和地詢問他們需要點什么？女孩用她那凍得發(fā)紫的手，從口袋里摸出幾張二元紙幣說：“我們想買兩雙厚點的棉襪，不知道錢夠不夠？”

　　直到此時我才注意到，他們都沒有穿襪子，而腳上看起來是家里自己做的布鞋，也早已讓雪水浸透。我急忙說：“足夠了。”接著我很隨意地問了一句：“你們想要什么顏色呢？”

　　話一出口我便后悔了，他們是一對盲人，怎么能甄別顏色的差別！可我這句話他們并沒有表示不快和介意，而是認真地商量起顏色來。

　　“紅色的吧！”男孩提議。

　　事實上紅色很少有人選擇，因為這紅的顏色不正，似乎帶有點西洋紅的那種，顯得很俗氣。出自內(nèi)心的真誠，我正準備建議他們重新選擇時，女孩已搶先發(fā)話了：

　　“紅色行嗎？”

　　“紅色好！那是火紅一樣的顏色。”男孩說。

　　“像火？我知道了，那就像剛剛出山的太陽一樣的火紅。要是每天都有溫暖的陽光，我們也不必花錢來買這棉襪了。”顯然看得出，女孩有些傷感。

　　“那就只買一雙你穿。”男孩說道。

　　“你就不怕冷嗎？”

　　“我的血比你要多，男人嘛！知道嗎？血！也是紅色的，并且鮮紅鮮紅，怎么會冷？”

　　男孩握緊女孩的手，并把女孩的雙手貼在自己心窩的外衣處，似乎想用自己的余溫給女孩帶來一點溫暖。俯下身悄聲說：

　　“菊！以后的日子總會慢慢好起來。”

　　我在想，這一對戀人家境一定很貧寒，從他們的穿戴上可以看出。但他們有一顆彼此真誠相愛的心，這也就足夠了。貧窮的現(xiàn)狀并不可怕，怕的是停止了對幸福生活追求的步伐。只要內(nèi)心充滿希望，一切都會改變。

　　“是呀！日子會慢慢好起來！”此刻女孩有些欣慰，臉上好像露出了絲絲笑容。

　　“要買就買兩雙吧！”然后女孩毅然地對我說。

　　“妹妹！要太陽一樣火紅的顏色！”

　　......

　　目送他們走出小店，我的心中仿佛有一團燃燒的火，之前的寒意早已被這升騰的火焰烘烤得熱乎乎的。

　　那一刻，我的心靈被震撼！原來愛情是如此簡單而真實。這些細小瑣碎的事情，竟然在不經(jīng)意間自然流露，而揭示的正是愛的真諦！體現(xiàn)了內(nèi)心最真摯的情感。這對盲人戀人沒有動人的情話，沒有暇意的浪漫，但他們對愛情的真摯卻讓所有人感動！

　　我想最感人的愛不一定是轟轟烈烈，一個幾乎被忽略的細節(jié)；或者哪怕是一個溫暖的眼神，也能讓心靈震顫。

　　無論是長相廝守還是曾經(jīng)擁有，那都是人生中不可磨滅的的風景。如果你的愛情是從某一天早晨開始，你就應該懷著一顆感恩的心去擁抱每一輪冉冉升起的太陽；如果你的愛情是從一個眼神開始，那你就應該毫無遮攔地打開心靈的窗戶，讓那摯熱溫暖的陽光照射進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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