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看這暖雪散文

　　走進陽光頓覺眼前一亮，忽覺這個清晨很是特別，有灼人雙目的四射光芒，始知昨夜果真降雪了。我本意是去圖書館查閱資料，可愈逼近目的地，一個念頭愈清晰強烈并迅速膨脹開來。那是一種消失多年不可思議的沖動：去看雪!去看雪吧!一向無法抵御書的誘惑，自信沒有什么能從書邊奪走我，可是在這樣的早晨，在雪這本無字天書面前，我選擇了讀雪。不看雪不行么?可你會后悔的。我自問自答。

　　雪是上蒼賜給北國的禮物，而非常遺憾，我們已幾個冬天沒有收到這豐沛的禮物了。沒有雪，土地河流樹木赤裸，冬天便顯得枯燥寥落甚至有些丑陋。又一個冬天走到了盡頭，終于盼來了一場痛快淋漓的好雪!我在電話中沖好友嵐嚷：快來吧，快來吧!待會兒雪就跑了……

　　這雪已收斂了嚴冬時的烈性，不再凌厲冷酷令人驚懼了。像白兔柔暖的茸毛，像熨貼安適的棉絮。當北國的春天已笑瞇瞇地探出頭來的時候，這雪竟與江南的落雪有了神似之處——溫柔濕潤，清爽沁涼，全沒有了嚴冬時的冷炙與暴虐。我從中甚至已嗅到了雨的氣味。

　　挽著嵐漫步龍沙公園。公園因大片的白、幽深的靜和極少的人而頓顯得空闊。突然奢侈地享用眼前的巨幅宣紙，幸福得有些慌張。原來想貪心地踏遍勞動湖的雪，那兒最平坦開闊，還可以借口冰太滑刻意地摔倒，也好順勢恣意地滾一滾，以了多年澡雪的愿望。雖然嵐說我浪漫(但不神經)，我仍需要許多理由，比如為了看云、看水……不知是童年遠了，還是我心老了。值得慶幸的是，我不怕濕鞋畢竟能來看雪。盡管湖面因解凍和融雪已如碧玉一塊了。

　　雪恰到好處地不厚不薄，走上去很矛盾，既想在宣紙多留下足跡的印章，又擔心玷污了它的無瑕。數十只貪嘴的鳥唇邊粘著雪粒依然高唱，雪嘎吱嘎吱地說話，聽上去像兒時媽媽咚咚咚咚的心跳，久違了卻備感親切。嵐扶我上秋千時，幾架秋千空自搖曳四周無人。我已不會蕩秋千了。嵐輕輕推著我，雪地便眩目地蕩來蕩去，我想起童年小橋下晃來晃去的流水。我還想起打雪仗堆雪人的笑聲，今天我只能用帶手套的食指畫張太極圖和寫下“你好”等笨拙的字，終于沒有讓肌膚感覺一下雪的質地。我如此急切執著地來看雪，莫不是在尋找記憶中的故鄉和不可忘懷的童年么?

　　站在關帝廟前回首一望，忽生驚喜。龍沙公園宛若一身白紗裙的新娘，素雅大方中有掩不住嫵媚和妖嬈，有奪人魂魄的美麗，幾處古建筑是傳神之眉眼。屋脊、臺階與雪條條相間，渾然而成一架鋼琴的大鍵盤。抖去密葉的榆樹，流露出筋骨的本色美，婀娜娟秀儼然冬天的公主，黑樹托白雪，黑白和諧奇妙地融為一體，最宜入水墨丹青了。剎時，我心底萌發了圣潔熱烈的戀情。想撲倒在地擁抱白雪。我像一株植物飄到鶴城，十年間我猶猶豫豫不肯扎根，總會找出她不盡人意的毛病，我挑剔如任性偏食的孩子。從此刻起，我的根須將會靠近土地向深處生長。因為是雪感動了我。雪彌合了我的故鄉與鶴城的縫隙。雪的白色的乳汁白色的血液，自然會哺育出純凈清澈和淳厚爽朗的品性。雪是自然恩典給北方人的寶物。

　　正午時分，碧藍碧藍的晴空下起太陽雪。宣紙的邊緣漸漸洇濕了，路邊汪著水。天上閃過一片云，頭上飄起百朵花。大朵大朵的雪花矜持而纏綿，遞送來春的信息，更像天堂里悠遠的歌聲，祈禱瑞雪之后的豐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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