養子溝之魂的經典散文

　　養子溝位于河南省洛陽市欒川縣。相傳樊梨花與薛丁山失和后，引兵到此，安營教子，故名養子溝。但她養育的薛剛反了唐，所以這條溝的傳說不屬于美麗的那一種。我覺得，這個傳說耐人尋味之處在于，樊梨花躲到山溝里，也許主要不是為了養兒子，而是為了調養自己破碎的心。

　　這條山溝水勢很大，在售票處就能領略瀑布的訇響。進門后不遠處是樊梨花和薛剛的白色塑像，樊梨花一身戎裝。不過我想，此處的樊梨花的心思恐怕不在打仗上，一身盔甲應該不常穿。

　　前面有個抱小孩的婦女坐上了人力竹轎，同行的人開始小聲議論起來。有的說：“這路不難走啊，坐什么轎子？”有的說：“累了就歇歇，別讓人抬呀！”有的說:“有人出力，有人出錢，皆大歡喜嘛。”

　　鷹嘴崖下，碧玉潭上，我在水中找了塊石頭坐下。橫柯上蔽，微瀾下舒。兩岸細草披拂，一心俗念頓消。我撿起一塊小石頭扔進不遠處的水里，蕩起一圈圈的漣漪，驚起了一只蛙。它的顏色與水底沙礫一致，我竟然一直沒有看出來。這只蛙怒視著我，儼然是這里的真正主人，我笑了笑，離開了它的領地。

　　黑龍瀑兇，御扇潭靜，梨花池媚，魚王石威；但我都只是略停了停。我仔細欣賞的是同心樹。這里，青嶂挽云云更走，巨石捧水水不休，兩樹同心裂堅磐，笑看激流不言愁。你看，作詩的靈感都來了。當然，這二樹也可稱為“雙贏樹”，它們互惠共生，看似老氣橫秋，實則壯志常春。

　　最令人震撼的是生在溝里的另一棵樹。它高不過兩米，卻用虬根龍須緊緊包住一塊五米見方的巨石，又擋住了上游沖下來的一塊七米見方的斷巖，成為有生命的中流砥柱。

　　我因為留戀美景，竟然掉了隊，于是急忙往前趕。溝的兩邊都有棧道，適逢烈日當空，背陰的一面人多，向陽的一面人少，我便快步走到向陽的一面。沒想到前面顛著一個右腋夾拐、左手拄杖的婦女，棧道又窄，我只好跟在她后面。她前面的小孩回頭對她說：“媽媽，小心點。”

　　我見棧道很長，便要求先走。她回頭沖我微笑著說：“好，你等等。”說完便挪動手杖，側過身去。她用皮筋扎著馬尾，刀片般的鬢發被汗水粘在臉上，大概三十多歲，戴一架普通的蛋圓形鏡片的眼鏡，眼神中滿是謙恭。我突然覺得，謙恭的應該是我，人家能不顧殘廢為他人著想主動走在烈日下，我為什么不能多等一會兒呢？于是低下頭去。她沒有左腿，手杖下面一頭已變成錨形。

　　當我走過去的時候，我意識到我看到了養子溝的魂——這個謙恭地走在烈日下的人，這個完全不同于坐轎婦女的人，這個堪稱子女表率的人，這個不因自己的困難而讓子女失去游覽機會的人。

　　那是2005年的夏天，一個養育著子女的人，在我身后游覽著養子溝；但我覺得，她一直在我前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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