郁金香經典散文

　　那是一個偏僻荒涼的鄉村，猛然見到，就像電影里采集到的某個鏡頭。

　　那時，他們還是兩個童真無邪的小孩。他叫冬，她叫曉。他們是一墻之隔的鄰居。

　　記得那是一個炎熱的夏日午后，女孩曉拿著他爸從城里給她帶的一朵小花去找冬玩。那是一朵美麗的仿真塑料花，綠油油的枝桿頭上一朵紅艷艷的花蕾含苞待放，好像嫩得就要滴出水的樣子。

　　她把花伸到冬的鼻下，他深深一聞：“呵，真香啊！”

　　“你知道嗎，我爸說它的名字叫“郁金香”。曉很神氣地說。

　　“郁——金——香，好美的名字啊！”

　　“喜歡嗎你？”

　　“恩”。冬點了點頭。

　　“我爸說，在南京城里，有許多的郁金香呢！要不我們過幾天跟我爸去挖，挖來后栽滿一園的郁金香，會惹來好多蝴蝶的……”。曉高興地說。

　　“那么香，也會惹好多蜜蜂的吧，萬一蟄傷了你的屁股，你可不能哭啊！”

　　咯咯的笑聲中，似乎滿園的郁金香味撲鼻而來，那蝶舞蜂飛的場景，更像是在采摘他們未來的幸福。

　　一年年，朗朗的讀書聲穿越了時間的隧道。不知不覺，曉的長發從她嬌柔的雙肩披下，像一道黑色的瀑布，從陽光下走過時，她那清秀的面貌和窈窕的身影，總能引來好多男生的張望。冬也長的更加健實帥氣，當他在藍球場上像駿馬一樣馳騁時，總能看見曉露著甜甜的笑魘為他吶喊助威。那笑，對冬來說就像一朵奇香無比的郁金香，讓他感到無比的香甜驕傲！

　　時光荏苒中，曉畢業接替了她爸的工作，冬留學去了英國。長月累年中，那一份份情意綿綿的郵件，就像一朵朵馥郁的郁金香，散發著愛情盈盈的清香。

　　五年后，冬畢業于劍橋大學。他懷抱一束lvi:pa（美麗的頭巾，土耳其語。即郁金香的別稱）踏上了回國的客機，來到了曉的城市——南京。五年前的他們曾約定，等冬畢業只要為他抱一堆lvi:pa，她就會做冬的新娘。那也是他一直所期待等待的。

　　冬從機場急不可待地一路趕來，穿過南京長江大橋，找到了那個“家美園”的小區，來到了曉的門前。

　　他按響了門鈴，腦海中一遍遍興奮地想著曉看到他時那驚喜高興的樣子……門開了，一位戴著金絲眼鏡的先生映入了冬的眼簾。冬征住了，以為是自己走錯了地方按錯了門。詢問之下，他才知道，這就是他要找的地方——曉的地方。

　　冬抱著那束美麗的郁金香高興地走了進去，他壓抑不住內心的狂熱，大聲地喊了聲，曉，我回來了！喊完后，他感覺到，那位金絲眼鏡的先生正用一種異樣的眼神看著自己。

　　一個穿著睡衣的女人走出了臥室，冬認出了，她就是自己朝思暮想的曉。曉勉強地笑了笑，用她蒼白的臉懶散地眼看了看冬，還有那束多情的郁金香后，不冷不熱地說，你回來了啊。然后很分明地介紹到：“這是我的老鄉，冬。這是我的未婚夫……”。

　　那一刻，冬覺得五雷轟頂，在他的體內，好像有無數條兇狠的毒蛇正將他一口口的吞噬。

　　曉笑著，冬笑著，金絲眼鏡的先生對著曉和冬笑著。那笑，都像是戴了一副做工粗糙的面具，顯得無比生冷僵硬。

　　半小時后，冬沮喪著臉，很尷尬的退了出來。他托著沉重如鉛的雙腿，魂不守舍的移到樓下。一陣清新的空氣迎面撲來，夾雜著一絲熟悉的花香。他低頭，才發現手中還生疼地捏著那束郁金香，郁金香，還散著它淡淡的香。

　　他黑亮的眸子，開始逐漸地模糊。這個世界，總有太多的事是山盟海誓不了的，如果愛情，凄婉地在時間的長河中壽終正寢，還有什么，可供留戀？還有什么，能讓人如此心傷？松開手，那束美麗的郁金香掉了下去，連同他多年的夢，一起掉在了喧囂鬧市中冰涼的大理石上。

　　帶著滿身的疲憊，冬去了遙遠的法國。

　　在那兒，他喜歡坐在莊重肅穆的先賢祠里，手棒一本羅蘭——巴特或雨果的書，讓靈性的文字把他受傷的心兒一點點修復。

　　離先賢祠不遠的地方，便是聞名遐邇的盧森堡公園。那兒，有無數朵嬌艷鮮嫩的花兒在爭其斗艷地綻放，當然也有郁金香。

　　那是冬陪他的愛人散步時無意中看到的，在園邊的東南一個極不起眼的角落，長著一群郁金香。也許，是盧森堡的園土太過肥沃吧，把原本嬌艷迷人的郁金香卻長得無比頹靡萎頓，即使那樣，也有數不清的情侶手牽手像對對蹁躚的彩蝶在郁金香的浪漫中自由穿梭。而冬不喜歡郁金香，每次看到，他都覺得它們好像是在嘲笑著他往日的愛戀，又好像是在低呤著他壯烈的悲歌！

　　幾年后，冬回國看望重病的母親。那個偏避荒涼的山村又像電影里采集到的某個鏡頭，看一眼，是什么那么熟悉，又那么陌生。

　　故鄉什么也沒有變，只是一墻之隔的大門被一把銹跡斑斑的鐵鎖鎖著，破敗不堪的院墻上滿是歲月的印痕。

　　他想起了小時候，想起了小時候那個叫冬的小男孩，還有那個叫曉的小女孩。

　　冬向母親提起曉時，母親傷懷地說：“走了，走了，曉兒查出患是淋巴癌時，已經是晚期了，多么命苦可憐的孩子啊，他的表哥是腫瘤專家治好了許多人，卻始終沒有看好她……”

　　瞬間，那張蒼白的臉，那些冷漠的笑，還有那些百思不解的……他終于全明白了。

　　冬落寞地走了出去，空茫的蒼穹依舊大的漫無邊際，而那朵美麗的郁金香，早已將她的愛，鋪成一地絢麗的花瓣，低呤著她青春的悲歌，美麗地消遁在無覺的泥土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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