擦肩風雪情散文

　　冬日里偶爾的晴天，陽光暖暖，父親又把那雙穿了多年的皮棉鞋每隔一段時間就會拿到太陽底下曬曬，已經磨損的皮鞋，父親老是不舍得扔掉。小的時候，總是羨慕父親有一雙皮棉鞋，村子里所有人都在穿布棉鞋或是膠底鞋的時候，全村就數父親一雙皮鞋最闊氣了。

　　這雙鞋在父親腳上服役已有十多年了，后來磨損厲害，也就沒再上腳穿過，但卻一直在鞋盒里放著。那年蓋房子搬遷，好多東西都被母親當垃圾扔了，唯有一個舊鞋盒被父母搬到了新家里，與白白的墻壁是那樣的不協調，盒子在多年的空氣中已經失去了以前的硬度，父親并沒有給里面的舊皮鞋換個新盒子，而是用膠帶將盒子粘好，免得又被潮濕空氣再浸蝕，每年都在太陽下曬，就這樣，這雙舊棉皮鞋在父親30多年的悉心照料下，雖有磨損，但鞋型依舊完好！

　　在父親的記憶里，這雙皮棉鞋永遠讓他心頭暖和如初！

　　三十多年前的新疆冬天依舊像現在一樣嚴寒，父親將要退伍回家，一場大雪延誤了返回的時間，在部隊停留一些日子，這個季節也到了新兵入伍的時間，滯留在部隊的老兵與新兵相遇了，一車乘坐的是即將退伍的老兵，一車乘坐的是入伍的新兵，擦肩而過，兩隊人都帶著紅花，一隊是光榮退伍，一隊是光榮入伍，再相互的告別中，父親無意看到了新兵隊伍里一個小新兵腳上還穿著離家時的手工棉鞋，舊而有洞，鞋底磨得很薄，在那個物質缺少的七十年代中期，軍需物資因天氣路阻遲發是常有的事情，在父親上車的一刻，他轉身走向那位小新兵，脫下了自己腳上的軍用大頭棉鞋，自己穿上了新兵的舊布棉鞋，心想內地無論怎樣冷都比新疆弱一些。

　　小新兵在父親的堅持下，穿上了父親相送的大頭棉鞋，感激地給父親敬了一個不標準的軍禮！算是對父親一雙棉鞋的感謝和敬意！直到車遠得看不到部隊的房子，父親才回頭，永別了他服役的邊疆，從此再也沒踏上那片有著他青春的土地。

　　那個小兵，父親不知道他的.名字，只知道這批入伍新兵是從河南來的，一個擦肩而過的眼神注定了父親一輩子走進了小兵的記憶里！

　　幾年后的一天，依舊是個初冬的早晨，郵遞員送來了一個包裹，上面寫著父親的名字，地址是父親在新疆曾經的部隊編號，這個讓父親不解的包裹被打開，是一雙鞋，一雙黑亮亮的軍用皮棉鞋，鞋窩內有一封信，父親讀完信，眼眶漸濕，感嘆許久，信的落款處沒有名字，只有六個字：“感謝您！敬軍禮！”

　　那時候的我們還小，根本感受不到這種情感，只是把這件事情當故事一樣聽聽而已！

　　從那后，每年父親都會在冬天曬曬皮鞋，細心地給鞋打油，這在那個年代，是父親唯一一件最為寶貝的物品。隨著時間地推移，我們在父親和小新兵的故事里漸漸長大，每當父親講起這雙鞋的故事，我每次都心酸，那年父親從新疆一路上穿著那雙根本就不能御寒的舊布棉鞋一路受凍回到家鄉，家鄉雪后，道路潮濕，父親從車站走十多里路回到家里，棉鞋底早已濕透。

　　后來父親給小新兵回了信，但讓他沒想到的是，信件被退回，被退原因是無人收。

　　那時候一個村子能看到一臺電視那都是奇跡，報紙也沒有，人們的精神文化全處于封閉狀態，他的消息無法得知，或許是調到別處，或是已退伍回家鄉……

　　雖沒了音信，但那個小兵最后一面的表情，還有他寄給父親的這雙皮棉鞋，被父親久久回憶。幾十年過去了，那雙鞋盒上黑色的字跡已被歲月的塵埃褪去了色彩，一雙七十年代貨真價實的特厚牛皮棉鞋被父親從鞋盒里取出，鞋里面的毛已經快掉完了，年年再曬鞋子時，小戰友的身影依舊在父親的心里清晰可見！

　　每年曬它，我們總想扔了它，覺得只要心里惦念就行了，可父親無論怎樣就是要留著。父親總說，見物思人比在心里空想更親切！

　　年年冬季，由于寒冷這個話題父親總會夸贊那雙皮鞋很暖和，然后，我們又一起陪父親回憶幾十年前那個飄雪的新疆某部隊一群新兵和一群老兵入伍和退伍的情形……

　　曾經的冬日寒冷，一場大雪，一雙大頭棉鞋，一場分別時的風雪戰友情！這段記憶依舊被父親當作寶貝一樣在每年春節相聚時又講給我們的孩子們聽！

　　失去了聯系好多年，父親一直耿耿于懷，總是在給我們憶苦思甜的時候，又會再次說起往事，每次都要夸贊這雙承載著他們青春回憶的皮棉鞋帶給他腳的溫暖，每每這時，父親臉上總會露出微笑和遺憾！

　　一雙鞋，幾經人生的悲歡離合，風雨遷址，依舊在父親的臥室陪伴他一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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