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口有個小紅囡兒散文

　　山林間，花開又花落，蝴蝶飛來又飛去，樹葉綠了又黃。雪花飄飄，又飄飄。有一個窗口，好似嵌在了山林間。窗口有一個小紅囡兒，她總是穿著一身紅衣褲，她又總是浮動在窗口里。路過的人兒，都叫她小紅囡兒。

　　她小小的身影，靜時好似一朵小喇叭花兒，趴在窗口上。寫呀畫呀讀呀。動時，就是一只紅蜻蜓，飛來飛去。小小天使似的，靈動，又可愛。

　　穿過樹林，就是一條河。工作的需要，偶爾的，我會穿過那片槐林去河邊。因此，每一次，能看到那一個小小的窗口，看到窗口的小紅囡兒。無論春夏秋冬，小紅囡花朵兒似的，盛開在那個小窗口里。

　　有時候，聽到小紅囡兒，在大聲讀：“天、地，大、小，上、下，左、右。”聲音清脆，似花兒開放的聲音，不染纖塵，而又懷有一種渴望。那是對未知世界的渴知，對知識的渴求

　　有時候呢，就聽她在唱：“小老鼠，上燈臺，偷油喝，下不來，叫奶奶，逮貓來，喵喵喵，貓來了，嘰里咕嚕滾下來……”歌聲就似一只小黃鸝，嘹亮，而又純凈，似在梨葉間蹦來跳去，歡快而又活潑，無憂而又無慮。

　　還有的時候，聽到小紅囡兒在講故事：從前呢，有個可愛的小姑娘，誰見了都喜歡，可是呀，最喜歡她的是她的奶奶吶，她奶奶可好了吶，她要什么就給她什么，小玩具，小零食，小紅襖，小花鞋……都給她買。她的名字就叫小紅帽，嘻嘻。有一天，媽媽叫小紅帽給住在森林的奶奶送食物，并囑咐她不要離開大路，走得太遠……

　　路過的人們都會回頭張望，有的會駐足聽一聽，還有的會向她打招呼：“嗨！小紅囡兒，你好！你講的小紅帽講錯了，是外婆，不是奶奶喲。”

　　她就會從窗口伸出頭來：“你好！你好！你好！就是奶奶，不是外婆喲，世上只有奶奶好，呵呵。”

　　偶爾的一天，有雨，又一次路過那個小窗口，卻忘了帶一把傘，雨下得很急。我來不及多想，就趕緊跑進那個小窗口的家門。進到里面，才發(fā)現(xiàn)，這間小土屋子不過二三十平米的.樣子，只有一鋪炕，一桌，一凳子，也只有一個小窗子。

　　小窗子很小，只有一扇窗，窗上是一塊塑料布當了玻璃，風一吹，呼呼地亂響。泥土筑起的屋子，草苫的房。雨天里散發(fā)出泥土的芳，花草的香。

　　屋子小得容不下幾個人的。嘩嘩的雨傾盆而倒，頂棚被雨點敲得劈哩叭啦亂響。那個一直印刻在窗口的小紅囡兒，看見闖進屋子里來的我，拍著小手：“阿姨，歡迎，歡迎……快到里邊來呀，外面雨好大。”

　　“是呀，雨好大。你怎么一個人呀？家里人呢？”

　　我很驚奇地看著這個幾歲大的小女孩，不由得發(fā)問。小紅囡立刻去給我倒水：“這是槐米茶。是我奶奶采的呢。奶奶說這槐米好喝，還是好藥材呢。”

　　“你奶奶？她呢？你就跟著你奶奶住嗎？你媽媽呢？家怎么在這兒嗎？”我也不知為什么，有那么多的疑問，一股腦地問著。小紅囡一臉的歡喜，看得出她看見有人進她到他的家，她很高興也很開心呢。

　　“誰呀？囡囡兒，有人來嗎？”

　　一聲問話，嚇了我一跳。由于下雨屋子里很暗，雨聲又大。竟然沒有發(fā)現(xiàn)，連著屋子的后面有一偏廈子，就是幾張油氈苫蓋著的更低矮的偏房子。有位老者在忙著煮東西，推開后門，煙熏火燎的，好似有股青玉米的味道，悠悠地飄出香味來。

　　我趕緊說：“哦，在忙啊，老人家，我來躲躲雨。”

　　老者立刻說：“我耳聾，聽不太清楚。你快屋子里坐吧，這里嗆得慌呢。我在做午飯呢，不嫌棄，一會好了，你也吃點吧。青玉米，好吃著呢，還有毛豆，花生……呵呵。”

　　囡囡一聽越加高興起來：“啊哦，很好啊，家里來客人了呢。”別看屋子小，一點也不影響女囡囡的快樂。她跑來跑去，一會找杯子，一會找凳子。讓我坐下，讓我喝茶，吃點山果子，看看她平時畫的畫兒，寫的字兒，還有她奶奶爺爺給她做的玩具，都是些簡單的小木碗呀，小木人呀，小布娃娃小衣服小褲子什么的。

　　我說：“你叫囡囡？”

　　小女孩笑著回答：“媽媽取的呢。呵呵。”

　　“那么，媽媽呢？”

　　我話一出口，囡囡有些難過，低下頭，看了看廈子里做飯的爺爺，回過頭來說：“噓，小聲點兒，她走啦。”

　　然后向我搖搖手壓低了聲音：“別再問了，我爸爸沒有了，媽媽就走了，我就只有我爺爺奶奶了。你問爺爺，爺爺就會說我爸爸媽媽，打工去了，其實，我早什么也知道了呢。”

　　立時，我心里有點酸楚，眼睛濕濕的。停頓了一下，我故意岔開話說：“你講的小紅帽，真不錯，哪里聽的呢？”

　　“爺爺啦，我爺爺會講好多故事呢。還會講孫悟空豬八戒唐僧白骨精玉兔精……哈哈，可好聽了呢。可惜你聽不到，他就只給我一個人講，別人，他不給講。”

　　雨還在下，苫房草蓋的屋子，有些年頭了。到處都漏雨，女孩很熟練的將些瓶瓶罐罐找來接雨水，又很熟練的將滿了的雨水，從小小的窗口倒掉，一邊又招呼著我，和我聊著天。

　　從中漸漸知道了囡囡，已經(jīng)六七歲了，已經(jīng)到了入學年齡了。因為戶口沒落在本地，又沒有住在村子里，只好去林子邊的一個小學里去聯(lián)系。為此爺爺奶奶沒少跑腿呢，也是剛剛聯(lián)系好的，再開學就可以上學去了。這也是讓爺爺奶奶最高興的事兒。

　　囡囡不到一周歲時，她的爸爸生病離世了，母親把她送到爺爺奶奶這兒來，自己改嫁走了。從此，囡囡就跟著爺爺奶奶一起生活，開始媽媽偶爾還來看看她。后來，媽媽有了小妹妹，也就很少來了。

　　爺爺奶奶就那么一個兒子，白發(fā)送黑發(fā)，已是讓兩位老人身心憔悴。老了也干不動什么了，就來到林子里給有果園的人家看果園，忙時，也幫著干些力所能及的雜活。

　　奶奶每天都要圍著果園轉(zhuǎn)幾圈的。在這林子后面，有好多果園呢，平時就是奶奶和爺爺在這里守著，爺爺?shù)纳眢w不如奶奶好，一般情況下，爺爺在家里做家務，奶奶去到林子后面看果園、忙些活。

　　我忽然明白，這囡囡，為啥講的小紅帽的故事里，不是外婆，而是奶奶了。在她小小心靈里，只有奶奶才是最愛她最心疼的那個母親一樣的人。

　　說話間，雨漸漸停了。囡囡也因為忙碌，劉海都濕漉漉地黏在前額上，然而，歡快卻絲毫未減，她邊忙邊講著林子里的趣事，一會青蛙一會蝴蝶，還有貓頭鷹，小野兔，小狐貍……

　　她還興奮地對我說：“知道為什么我天天在小窗口嗎？我是在給林子里的小動物們讀書唱歌講故事呢。嘻嘻，它們都是我的小老師呢，它們可有本領(lǐng)了。有的會唱，有的會跳，有的會舞蹈。”

　　女孩說這些時，格格地笑著，眼睛一忽閃一忽閃地，很亮很亮，并且顯現(xiàn)出自豪的樣子。她向著后面大聲說著：“爺爺，是不是呀？你和奶奶說的呢，我要說把林中小老師們的本領(lǐng)都學會了，我就成了最美麗的女孩。哈哈……”

　　女孩興奮地講著。老者來到前邊，也不時地說上幾句，還笑著說：“她姨呀，別笑話啊，成天都是大呼小叫的，不會安靜一會的，瘋丫頭呢。呵呵。”

　　雨漸漸地停了，天晴了。各種鳥兒又在悠揚地歡唱著，還有青蛙也在歌唱著，蝴蝶兒翩翩舞，燕子也從破舊的檐下飛出飛進。

　　林間一切都井然有序，兔兒奔跑，小狐貍亂竄。小鴨小鵝也出來在水中嬉戲，幾只燕子落在窗前樹上梳理著淋濕的羽毛。

　　我走出很遠，回頭看見那窗口，小喇叭花兒似的一朵。那是，紅紅的一朵小紅花兒，一片小紅云兒，一尾歡快的小紅魚兒。天真活潑，自由歡快。只聽得，伴隨著清脆的鳥聲，悠揚的蟬鳴，在大自然的背景音樂里，窗口小紅囡兒又在大聲地讀：天地，大小，上下，左右……

　　那聲音嘹亮，歡快。稚嫩，純凈。絲毫不染塵埃，好似來自天外，飄在云上、林間，花海、塵世。囡囡，窗口小紅囡兒，只要你快樂，你就會快樂的。那快樂是你的，誰也搶不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