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月常有往事不在散文

　　昨晚在逸夫舞臺觀看上海京劇院演出的與明月相關的古詩詞演唱會。導演是下了一番功夫：時光倒錯、古今對話；明月當空、演繹往昔。名角新秀、如訴如泣；行當齊全、流派紛呈。當演唱辛棄疾破陣子的演員望著一輪明月，感嘆“贏得生前生后名、可憐白發生”時，我的眼淚竟不由自主地滴落下來。

　　奇怪。那辛棄疾曾經戎馬生涯戰功卓著，有資格想當年起兵抗金、號角雄壯；騎馬奔駞、收復失地。而我輩則庸碌一生、無功無業；尤似廉頗、尚能飯否。沒來由英雄氣短、嘆白發而流淚？

　　還是這輪明月。

　　我的老祖宗范仲淹說得好：明月樓高休獨倚。酒入愁腸，化作相思淚。想當年辛棄疾為國立功、威風八面的一場場、一幕幕，盡管有明月作證，然而斗轉星移，都消失到了哪兒？我輩生活平淡無奇，卻也不乏嚴父慈母、兒女情長。這一番番溫情脈脈又都去了哪兒？

　　半個世紀前的一個中秋，竟讓我記憶猶新。

　　那時經濟尚未完全復蘇。母親好容易湊齊了一桌中秋晚宴。父親在福州，只有我和哥哥坐在桌子旁邊，誰也沒動筷子，母親堅持要等姐姐下班。

　　移時，姐姐帶著沮傷回來了。原來剛分配至研究所的姐姐，不滿20歲的姑娘總是哼著歌曲，天天像小鳥似的飛進飛出，今天是怎么了？母親上前噓寒問暖。姐姐終于開口：“第一次評獎金，唯一的一個未等給了我……”話還沒有說完，姐姐就開始抽泣。

　　那時，單位開始搞評獎金：兩頭小中間大，即絕大部份人可以拿5元，一、二位優秀者可以拿7元，一、二位后進者只能拿到3 元。

　　“你每次都比別人早上班，還常常加班，這個獎金是怎么評的？我倒是要去問問你們的支部書記。”母親也是憤憤不平。

　　“支部書記說了，別人都是老同志，我是新人，還要繼續努力。”

　　母親勸慰道：“算了，還不就是少拿2塊錢嘛。快來吃飯，今天有月餅，還有你愛吃的芋頭羹。”

　　姐姐堅持不吃飯：“哪是少拿2塊錢的事？我剛剛加入了共青團，就評個未等獎，丟不丟人啊？”說著，又哭起來。

　　母親看著女兒委曲，自然心疼。回頭叫我和哥哥先吃飯，她將芋頭羹拿到廚房再熱一熱。

　　我吃著平時吃不到的`月餅，怎么今天的月餅就像是木頭渣子，渾覺無味。這時廚房傳來母親的哎喲聲與金屬鍋蓋落地的聲音。也許母親心不在焉，手背被滾燙的芋頭羹燙出了水泡。

　　姐姐自然十分內疚，悄悄地坐到了桌子旁邊。

　　有鄰居在歡呼：月亮婆婆出來了！只見窗外一輪嶄新的圓月高掛在空中。母親高興地說：“將桌子搬到外面去，邊賞月邊吃月餅。”

　　我們一呼而上，將桌子搬到了曬臺上。母親招呼大口吃菜。姐姐今天發工資，摸出了10元錢交給了母親，還沒忘記給我和哥哥一人一塊零花錢。

　　姐姐吃著芋頭羹一連聲地說好吃；我嘴里塞著的月餅，怎么就變得這樣香這樣甜？姐姐見母親望著我們沒動筷子，就遞了一塊月餅給她，不知怎么了母親流下了眼淚。我們奇怪。只聽母親說：“有月亮作伴過中秋，就該高興啊……”

　　母親是早已不在了。然而這句話，卻讓我一直記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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