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許眼前又是一個新的十年抒情散文

　　天空，漸漸明亮了，灑下束束清新的陽光。我跨上自行車，騎入了車水馬龍的街道。忽然聽到身后傳來稚嫩的歌聲："太陽當空照，花兒對我笑。小鳥說，早早早，你為什么背上大書包……"

　　我回過頭，一個背著小書包的女孩兒坐在自行車后座上，仰著頭歡快地唱著，兩只羊角辮也輕盈地躍動。騎車的大概是她父親吧，一臉滿足與自豪的笑容。

　　這一幕，似曾相識的——

　　在我的童年里，這個小女孩兒就是我。坐在爸爸的自行車上，一坐就是十年。

　　最初坐自行車，我踮著腳伸著手還抓不著車把。爸爸總像夾小貓一樣，一手就把我抱上了自行車的三角架。我就像走鋼絲一樣站在窄窄的三角架上，威風凜凜的。車子在小巷里的石板路上輕輕顛簸著，爸爸就一手握著車把，一手牢牢把我抱在他胸前。路邊褐色的圓木支起了矮矮的平房，頂上都鋪著排排青色的瓦，人們面帶微笑在小巷里悠閑地散步，或是躺在門前的藤椅上搖著扇，木板門的縫隙里飄出悠揚的二胡聲。

　　5歲開始的3年，爸爸每天早上騎車載我上幼兒園。為了不阻礙爸爸的視線，我開始側著身子坐在三角架上。道路平坦了，我也長大了，爸爸依然一手握車把，一手摟著我，但沒有從前緊了。我開始給爸爸講白雪公主和小紅帽的故事，為他唱小星星的童謠，偶爾一仰頭，常見到他慈愛地望著我笑。

　　那時候總喜歡下雨的日子，因為爸爸有一件神奇的雙人雨衣，我和爸爸能一同從雨衣里探出頭。空中飄著雨絲，我就專注地聽著雨滴的奏鳴，盯著圓溜溜的水珠滾來滾去，漸漸聚成了一粒晶瑩透亮的水珠兒，沿著雨衣的褶皺，滑滑梯一般一溜兒消失了。

　　三角架伴隨幼兒園的日子已成為了回憶。上小學后，我一直坐在自行車的后座。雪天里，爸爸總讓我雙手伸進外衣里抱著他的腰，暖暖的。在后座與爸爸背靠背坐著，視野里是一幅動態的畫卷——遠方是一片飄渺的青黛色；湛藍的空中浮著棉朵似的云絮；飛鳥劃破天空，留下一道美麗的弧線；寬闊平坦的馬路向遠方無限延伸，鱗次櫛比的嶄新高樓代替了曾經路邊的磚色的平房；路邊的行道樹輕輕舞動著枝條，漸從兩旁滑進我的視野，又漸而遠去，終是與遠方的青山融為一體了……

　　當我提出像同學那樣獨自騎車上學時，爸爸猶豫了。沉思許久，他同意了，但堅持每天早起騎車陪我一同上學。一路上，他告訴我沒有紅綠燈的十字路口，提醒我交通容易堵塞的街道，讓我注意在人行道上避讓行人……當我悄悄瞥了幾眼掠過的飛鳥，耳邊就響起爸爸慈祥而嚴厲的話：路上危險，騎車需要時時警惕著。

　　我終于能獨自騎車上街，卻再也難以感到初時的興奮。灑滿陽光的早晨，我忙于穿梭在熙熙攘攘的街道上，小心翼翼地避開疾步的行人和飛馳的汽車；陰雨綿綿的日子，雨水在臉頰肆虐，我卻不敢抹一把，昏暗不清的視線里，我早已無暇顧及雨衣上水珠兒的歌舞劇。

　　眼里，再也沒有像遠處伸展的寬闊的馬路，只有無盡的人與車；耳中，再也聽不到雨滴兒的奏鳴，只有單調的汽車喇叭聲。仿佛是一瞬間，我喪失了曾經與自行車聯系在一起的所有自由與快樂。

　　此時才明白，只有在爸爸的屏障下，我才有機會欣賞著路上的美好。是爸爸，把路上的風景送給我，讓我享受了整整十年。

　　耳畔的歌聲與我擦肩而過，離我遠去了。那滿足而自豪的笑臉，那自由自在的歌聲，沿著像遠方伸展的馬路，漸漸消失盡頭。

　　不止曾經，是否也有人望著我的背影懷念著記憶里無憂無慮的日子。

　　也許眼前，又是一個新的十年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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