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井蛙之憶散文
童年時聽過老師講《井底之蛙》的寓言故事，其中所描述的蛙之坐井觀天的鄙俗的情形實(shí)在覺得可笑，但從后來所見過的蛙和聽到過的有關(guān)蛙的介紹中知道，作為農(nóng)人益友的蛙之坐井實(shí)在是不得已而為之。在把握蛙族生命的全部活動之后，我看，人類該對井蛙的處世之道予以翻新后的別一種認(rèn)識。
我在早歲的年代就見過井蛙，浮于水面，仰首靜觀天象，不動不語，只有待人走近井沿，才倏而隱去，和世人永恒著一種疏遠(yuǎn)的狀態(tài)距離。
井蛙何以怕見世人？出于無聊中的一點(diǎn)興趣，我跑回家?guī)皝恚擅畹卮虺鰞芍痪埽婀值氖且恢挥旨奔钡靥刈约旱墓示尤ィ硪恢槐晃宜浪雷ダ瘟耍瑤Щ丶依铩?/p>
我對鄰居潛爺?shù)溃壕芎蛣e處的蛙并沒有什么形體上的差別呀！
潛爺說，是的，它是為逃離陸地上蛇口吞食和人的捕殺才隱居井中的。
我對潛爺?shù)脑捪騺硎巧钚挪灰伞摖斵o官后已居家多年，常見他用雙手托著下巴，在夕陽的余暉里，于門前靜坐如蛙的樣子，仰望頭頂一片云兒未遮的藍(lán)天。從他平日與父親的閑聊中，我覺到他永遠(yuǎn)是一位不滿官場之斗的一位孤高、和善而又極博識的老人。
蛙的一生慘遭的厄運(yùn)是我所知道的。誰不曾聽過蛇口的殺機(jī)下蛙的凄憐的悲鳴？誰家皮蛋的孩子沒有抓過蛙的游戲？君不見，更有那能呼風(fēng)喚雨的權(quán)貴們不也把娃的肉供上了餐桌？
妻說：蛙的命太慘！
是的，即使那些能禍患的鼠，傷人的蛇，搖尾的狗死了，有時還能給人留下一點(diǎn)記憶，甚而記得那么牢，那樣清晰，又有幾人想到過蛙的生，抑或看一看蛙的死跡？
然而，隱世的井蛙雖與世無爭，卻也在狹小的井圈里獨(dú)守一片世俗不及的天地，承受著人類的鄙言譏語。
井蛙并非一開始就生活在井里，而先是浮生在陽光溫?fù)嵯碌乃嫔希笤陲L(fēng)雨的陸地上生活一段光景后，才隱世于井底，一如陶淵明隱逸在清山里。地上是人主宰的世界，井底就算是井蛙的天地，人們只顧鄙笑井蛙直觀巴掌大一塊天，是否意識到自己看井蛙時卻也只有井口那么大一片地？
井蛙雖不在地表生活，不在為農(nóng)民的莊稼除害，卻也沒有給人類帶來任何麻煩。這，總比活著貪贓枉法，死后還要求厚葬的那些官佬們強(qiáng)些吧！我們還有什么理由對井蛙的隱世說三道四？
一場大雨過后，我獨(dú)自匆匆地回了老家一趟。夜里，聽取田野里的蛙聲一片，心中不免泛起一陣哀憐和感嘆：護(hù)莊家的是青蛙，知蛙命的是井蛙啊！
就在我由老家返城的當(dāng)天，一個不幸的消息傳出：潛爺死了！是在蛙聲最響的那夜里死去的，還聽說他的遺容竟還是那么地安詳——大約他的靈魂一定是和夜里的蛙聲一同逝去的。
我深切地懷戀著井蛙，敬奠著潛爺，蛙命的潛爺給我的井蛙之憶蒙上了一層淡淡的灰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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