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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西人：你為什么不爭氣（二）
靠煤炭富了的不過是極少數(shù)的煤老板，而大多數(shù)山西人卻是很窮的。山西的人均收入一度曾遙遙領(lǐng)“后”，排在全國倒數(shù)的位置。2005年11月讓山西名揚全球的沁源學生早操車禍死亡21條生命的特大災難，就是貧窮癥的一個綜合反應。沁源屬于晉南，在山西還不是太窮的地方，就是這兒的學校還沒有一個寬闊的操場讓學生早操時跑步，還得跑到公路上呼吸著污濁的空氣鍛煉身體，數(shù)年如一日都這樣堅持過來了，只不過發(fā)生了如此慘劇，人們才為祖國的下一代呼吁開了。也許有人說，那么多有錢的煤老板捐倆錢不就得了。話雖如此說，但我們要理解人家煤老板們，他們財富的增加還無法滿足自身日益增長的物質(zhì)文化的需求，正在為實現(xiàn)攀登世界高消費頂峰的凌云壯志而奮發(fā)努力，那有什么余錢來資助教育啊。中國的教育本來就窮，這本也沒有什么大驚小怪的。而窮的極致是連公安局都窮得找發(fā)財?shù)穆纷恿恕４蠹s是2001年的12月，中央電視臺的焦點訪談播了一個節(jié)目，叫《郵車難過偏頭關(guān)》。偏頭關(guān)就是山西北部的偏關(guān)縣，山西去內(nèi)蒙古的出口之一。說的是南方某市的一輛郵車，去內(nèi)蒙古送藥，路經(jīng)偏關(guān)被扣，要打開車箱檢查，押運的郵政人員說，按國家規(guī)定，郵車不能隨便扣留。扣車者不聽要砸鎖，押車人以身護車，廠方隨車人員打了110，公安局來了人，索性將郵車開回縣城扣留。開車檢查，確證是藥品后，仍不放行，說要通過談判解決。廠方無奈，只好同意。談判的鏡頭太精彩了。我的那位山西老鄉(xiāng)，先伸出四個指頭，又叉開拇指和食指作出一個八字。畫外音：他說由他處理只要四萬，要是別人處理得八萬。當問道：你明知是郵車，為什么還要扣留、罰款?公安局的人答：縣上財政困難，我們交不夠罰款，就不給撥經(jīng)費。我不禁悲從中來，悲的不是腐敗的可惡，悲的是偌大一個縣財政，竟連公安局的經(jīng)費也解決不了，還得讓他們自己罰款創(chuàng)收解決。還有這種貧窮更讓人痛心的嗎?
我們山西人雖然窮，但具有一種革命樂觀主義精神，有時還能來點黑色幽默。在荒涼的鄉(xiāng)村里，時不時就可以見到一些灰暗如天空的破舊學校，盡管破舊也是學校，總讓人肅然起敬，可再一看那墻上的標語，就讓人心頭涌起了莫名的悲哀。“再窮不能窮教育，再苦不能苦孩子”，“百年大計，教育為本”，這正是此地無銀三百兩的不打自招。現(xiàn)在，哪個行業(yè)還窮呢?他們都在使著吃奶的勁兒往小康道路上扎堆，鄉(xiāng)村教育才真是窮得可憐，窮得讓人心酸。社會上三教九流，苦的不也正是幾個孩子嗎?時下，什么都“為本”了，可百年大計的教育，還沒有擺到根本的位置上。如果說這也是一種樂觀的話，不過是一種盲目樂觀，如果說這是我的父老鄉(xiāng)親苦中作樂的話，這“樂”又是何其的沉重啊!去年冬天沁源早操車禍中喪生的21條生命中，有一個班主任姜華老師，這次事件本是中國新世紀教育史上的奇恥大辱，值得好好反思。不料山西的官方媒體竟然把一場悲劇粉飾成了喜劇。在事發(fā)幾天，就有媒體盛贊當?shù)仡I(lǐng)導對災難的高度重視，處理事故的及時到位，做善后工作的細致入微，這種弘揚“主旋律”的報道出現(xiàn)一二原也正常。不料在山西電視臺評選出的“山西十大新聞人物”中，姜華老師也榮列其中。電視上還號召“我們要學習姜華同志勇于獻身的精神”。作為教師的我當時就氣壞了，犧牲一個姜華還不夠，還想讓活著的老師前仆后繼，中國的教育還要不要面向世界面向未來，還要不要發(fā)展啊!不過我明白了，在這場作秀式的新聞中，包括姜華老師在內(nèi)的21條生命又是白白的消逝了。這樣的黑色幽默，我的山西父老鄉(xiāng)親們竟能演繹出來，真不知你們居心何在啊!
其實，我們山西人之所以走到今天這一步，可能與地理形勢有關(guān)。山西表里山河，四山阻隔，黃河北縱南橫，環(huán)繞半壁。東太行，西呂梁，兩山屏障保土;塞上高原北距內(nèi)蒙，南面黃河斷出秦晉，千里汾河把幾個小平原串成一條項鏈，三晉大地就靜臥在四關(guān)守衛(wèi)的寶盒里。“山性使人塞，水性使人靈”，這種四關(guān)鎖土的環(huán)境使山西人形成了封閉保守的思想觀念。即使商品經(jīng)濟大潮洶涌而至的今天，山西人的觀念依舊如此。不少人大錢賺不來，小錢又不屑賺。上世紀九十年代有關(guān)部門做過一個統(tǒng)計，在山西從事建筑、挖煤、擺攤設(shè)點服務(wù)的江、浙、皖、川、豫等外地人達七八十萬之眾，僅此每年就從山西拿走15億元左右。盡管本省的城鄉(xiāng)剩余勞力高過二百萬，還有150萬人口尚未脫貧，但外出勞務(wù)掙錢的仍不過二三十萬人。那些煤老板們倒是有錢，但觀念落后得與這個時代相差何止千里萬里，只顧躺在祖宗的蔭庇下紙醉金迷醉生夢死，哪管子孫后代千秋萬代的事業(yè)。閉塞落后的觀念導致山西不但產(chǎn)生不了真正的人才，有時連一些外地的人才也留不住。山西大學化學系有個教師叫申泮文，是南開大學支援過來的。不知什么原因，竟因鄰里糾紛給判了刑，后來說是冤案放了出來。平反后不久，調(diào)回南開，當了化學研究所的所長，現(xiàn)在是院士。而在山西作家韓石山先生說這話時(2002年)，山西全省沒有一個院士(中科院在山西省的一個研究所，嚴格說來不能算山西的)。(韓石山：《韓石山社會批評集》，書海出版社，2004年4月版)。如果當時能對申先生以禮相待，申先生不一定會走。可在山西這樣閉塞落后的環(huán)境中，如果不走，申老先生恐怕也成不了院士。
不過話又說回來，同樣是四關(guān)鎖土的環(huán)境，我們的老祖宗在明清時代為什么就能創(chuàng)造出叱咤風云幾百年的“晉商”時代呢?可見，閉塞的環(huán)境并不可怕，只要我們山西人摒棄浮華，解放思想，用高瞻遠矚的目光去開拓進取，不久的將來，一個繼承“晉商”精神風范的山西人必將復出于三晉大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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