煙雨瀟湘,千年等待散文

　　我聽你說：“苗人谷是上天遺忘在云端的一封綠色情書。”

　　那么，我注定的這一場抵達，是否可以揭開這封情書的綠色扉頁，望見曾經的魂牽夢縈，重溫你曾經打馬而過的風景？

　　山江苗寨，苗人谷，親眼目睹的殊麗景色，的確會讓人忍不住心旌搖曳。

　　哦，原來你所言非虛。

　　第二天清晨，才六點鐘我便醒了，連我自己都感覺十分驚奇。我想，經過幾乎兩天兩夜徹夜未眠的我，一定是被鳳凰的美在冥冥之中牽引著，才能因為慕想著她的美麗而那么早的醒來想爭先一睹她的芳容。白天畢竟有別于夜晚，出門之前我在心里遙想著，如果我恰好是在一個晨霧繚繞的清晨遇見美麗的鳳凰，那就更美好了。當天是個曉晴的日子，日光盛烈，襯得鳳凰更加美麗逼人，美得讓人有些窒息。看見鳳凰，我才終于明白了什么叫“山環水繞，綠樹成林”。而鳳凰，本身就是一座沿著沱江依山傍水而建的古城，沱江水碧綠清透，兩岸樹木蒼翠欲滴，讓這座古老的城池一下子就活了起來。山讓她更加偉岸秀麗，水讓她更加靈動可人，因為山環水繞，氤氳煙生，讓你一見傾心，再見依然難忘。

　　借著清晨明滅的光陰，沿著沱江悠然地散著步。因為是清晨，經過了昨夜驚濤駭浪般喧囂的古城，在此刻恢復了寧謐。沱江兩岸有早起的商人在擺弄著他們的鋪子，江邊有年邁的阿婆在槌洗著衣什，也有像我這樣獨自在江邊散步的旅人，一切靜美得像是一出慢電影里充滿美麗與張力的生活畫面。仲秋清晨的沱江水是冰涼的，捧在手心里有種漱骨的清新，震懾心魄。在沱江邊，我遇見了一樹花開，見著她時她正在清晨的微風里一樹傾城。直到近處時，我才發現竟是一枝金桂，這世間能有如桂子般斂默的盛開，卻馥香襲人的花木不多。不知是桂樹沉默的盛開觸動了內心深處的柔軟，還是清晨的江景太過繁盛，一瞬便仿佛過了千年。而這顆桂樹一如既往的守候，不過就是為了在我這樣的游客眼前，盛開出一樹繁繞，花開傾城。原想著可以摘些桂花回去泡茶，也是直到些刻我才忽然想起，我已近兩天未進食了。原來，多年的顛沛流離讓那顆為了生活早已麻木的心，會在忽然的美景面前被興奮填滿，連吃飯都忘記。原來，在美好的物事面前，連時間都會忘記了行走。

　　或許是因為太過饑餓的緣故，當坐在虹橋東邊的得哥米粉店吃米粉時，簡直覺得味道美極了。比我吃過的所有米粉都要好吃。

　　吃完飯差不多已接近約定的時間，當天的行程是打算跟著當地的鄉村游旅行團去苗人谷看看的。一進門，遠遠的就看見了坐在客棧大廳里的漁兒。漁兒是前一天剛抵客棧時認識的，她和我同是從南國的不同城市而來，卻在這里奇妙的熟識。漁兒將將二十出頭，皮膚白晳，充滿了年輕與活力，一頭大波的卷發，襯得她精致的五官更加迷人。和漁兒同行的，是同樣嬌小可人的阿姍。阿姍亦是二十出頭的樣子，看起來很斯文文靜，言談舉止卻生動有趣別具一格。接下來，認識了來自北京此行同去苗人谷的女孩回回，她邊說著：“你好，我是回靜”，邊向我伸出手來。就是這熱情而又得體的一個舉動，讓心里的親切感油然而生。回回稍大我們一點，我在心里悄悄的叫了聲姐姐。因為同是年輕人，雖是初識，大家卻很快地熟識了起來。不一會兒，因為清晨而略顯清冷的客棧大廳，便充滿了歡聲笑語。我對苗人谷之行充滿了熱忱的期待，也注定這將是一趟前所未有的歡樂之行。

　　臨去苗人谷之前，詹姐幫我們這幾個來自五湖四海的女孩子在客棧門口拍了合影，布丁前腿翹在客棧門口的石凳之上擺了它慣常的招牌動作，一群花樣年華笑靨如花的女子和英姿颯爽的布丁在這一刻定格成一幅永恒的畫面，在我們共有的流年里雋刻到永遠。

　　苗人谷之行出乎意料的開心，除了我們四個之外還多了一個鄺姑娘，我們惡稱她“掉鏈兒”。一行五人行，可謂是笑鬧如歌，美景綿延，一路擦出無窮盡的快樂火花。

　　導游一路的講解不見得多精彩，卻在我們一群熱力四射的年輕人的響應下激情飛揚。我們的團，被親切的雅稱為“土匪姐妹團”。當你快樂了，你便會成為別人的風景。相對一車靜默的其它游客，我們幾個是最活躍熱鬧的，從他們的眼晴里，我知道我們讓他們的旅程黯然失色。

　　我們的第一站是山江苗寨，所謂的山江苗寨苗王府，是座兩進兩處的院落。約一小時車程后，我們來到了苗寨。苗家迎客有三道禮，分別是歌，酒，鼓。在進苗寨大門前，遠來的游客無一不例外的都依習俗受到了苗家姑娘入鄉隨俗攔門對山歌的禮遇。說到苗家的山歌，真可謂是一個絕色，姑娘與小伙子是否能情定可全靠它了，對山歌是苗家兒女古老的傳承。以前有幸聽到過苗疆的山歌，無不是熱情炙烈，率直生動。僅僅從聲里，就可以直面體味到苗疆人火辣辣的性格，純真的性情。不過此次，我們不是去相苗家的阿妹阿哥，是以導游教給我們的山歌可不是極富情歌因子的山歌哦。那是一首讓人爆笑的歌，絕對會讓你笑破肚皮的。歌詞大意是這樣：“肚子餓了，肚子餓了/要吃飯，要吃飯/隨便來點肉，不是隨便來點小菜/加點湯，加點湯/喲喂！”普通的山歌都是四句為一首，簡潔易懂。“喲喂”是苗家山歌必須含有的標志性尾語，代表著一首唱完了。憑著我們熱情而極富張力的合唱，我們一下子就被請進了門，品嘗苗家的第二道迎客禮糯米酒。酒是小說中才見過的呈乳白色舂米水一樣的酒，喝酒的碗也是武俠電視里才有的燒制的粗陶碗。我偷偷看了一下，貌似每個人都挺有俠客范兒，一口將碗里的酒飲盡了。那刻，我真當自己是個豪俠，過足了癮。接下來，在轉悠完苗寨后，我們方能欣賞到第三道迎賓禮了－－鼓樂迎人。

　　表演是在前面的大院里進行的，主人家居住的正房在后院。整座屋舍是兩進的院落，前院是偌大的空地，用來表演苗家歌舞。正房是四合院，院內有天井，分為上下兩層。是典型的飛檐翹角式格局。進了正房大門，右手邊的月洞后是個小的附屬小院落，其間充滿了古樸元素，因為不起眼，所以顯得格外的清幽。卻不小心吸引了我。進正房大門的左手邊，是格局周正的烽火燎望臺，高聳入云。縱是深秋，爬滿整面墻的爬山虎依舊生得虎虎生姿。進了主屋，立刻體現出了院子雖小五臟俱全的特質，一應生活所需的物資全部俱全。透過光陰的兩面，這所清時所修筑的苗王府，一半在新中國的晨光里飄零，一半在舊時光的猗角里光耀。兩層的四合小院里，臥房、書房、客廳安放得井井有條，多個會客廳充分顯示了主人家的熱情好客，細致周詳。很喜歡二樓展放廳里放的苗服，一向對衣物沒有太大喜惡的我，甚至想拿出來一試。

　　參觀完苗寨，便來到大院里觀賞表演苗家舞蹈，以及巫儺表演。表演可看可不看，倒時可以趁著大家都觀賞表演時，將苗寨更加細致的游覽一番。三百多年的光陰，在這里匯聚重合。我穿越長長的時光，在這里重逢了我熱愛的樓宇，和一群青春正盛的花樣女子。

　　表演半個小時就結束了，我們一路向前，去會和我們的第二站。名符其實的苗人谷。

　　從小院里出來，日頭已升得很高了，明晃晃的有些刺眼。彼時，我在轉身的瞬間，忽然從重重屋檐的間隙望見屋后山坡上的野花花開如海，為這比山而建綠蔭如蓋的山角人家增添了一抹新意，卻怎么也抹不去它故時的不怒自威，凜然大氣。以致于周圍的屋宇，都成了它的陪襯。

　　山路很難走，道路逼仄，鋪滿嶙峋怪石的河床，有些驚心動魄。我遙遙領先，獨自走在這條曾經兵荒馬亂，如今日光傾城的崎道上。苗族是一個多災多難的民族，傳說式的誤會讓他們背負了蠻夷一族的誤解，在努力活著的這條道路上染滿了鮮血。看著如今的海晏河清，心里難免有所觸動。我深信，能有陽光照耀的地方，一定能見到風雨后的彩虹。

　　登上丈高的大壩，坐在曾經修筑的長廊上，看眼前的碧水蜿蜒在群山之間蔓延向天的盡頭。因為日光盛烈的緣故，碧水顯得更碧了，襯得青山盈盈。一汪深水如絲帶般環繞著這雄奇挺拔的山巒，讓山巒的堅硬摻揉了一絲難得的軟綿。想起千百年來，它們就是這樣相依相偎，無懼時灰飛，歲月風化。我期待著自己的來生，若是能化為一滴凈水，在無垠的青山環繞里，嫵媚眾生，也算一場最轟烈的遠望。

　　舟過碧波，漾出一圈圈輕快的漣漪，穿破午后長久的靜默，暢游在這一方幾十米深的碧水之上。山歌悠悠，在耳邊回蕩，驚響了晌午的天空，我覺得人生是這樣的好。

　　十幾分鐘的船程過后，我們抵達了苗人谷。也迎來了此行最險峻的一程。沒進石將軍把關的狹小洞穴前，我以為里面只是一個天然崖洞，是類似于曾去過多處的融洞而已。可是，當轉過巨大壁石擋道的轉瞬，眼前的幾眼瀑布很好的詮釋了什么叫別出洞天。幾眼瀑布，都是從盤踞此間的巨大石山間傾瀉而下的，重山之間披下的日光讓瀑布周圍的空地更加撲朔迷離，此間多像誰家別院天井里時光斑駁的倒影，似乎時光在這里也停止了前進。再往前行，是鐵索與木板鋪就的棧道，蜿蜒而上丈余高，看著十分地驚心動魄。顫巍著爬上半高處，回身的瞬間，眼前是一個彎曲的不規則一線天。原來，鬼斧神工的自然之刀會帶給人如此詭譎的驚喜。棧道的盡處，是一處大山腑臟里純人工開鑿的甬道，長達十多米，通往山外的無盡曠野。出了甬道，一個百余見方的平臺出現在眼前，稍作休息后，我們再次乘上了船，通向此行的終點，山江苗寨。輕舟很快便靠了岸，雖進行了一場長遠的跋涉，此時已是下午兩點鐘，大家依舊健步如飛的向苗寨奔去，因為樹蔭里若隱若現的農家屋舍將是我們進行午餐的地方呀！

　　在苗家略顯簡陋的草蓬下休息了不久，主人家便端上了豐盛的飯菜。九菜一湯，葷少素多，可以不限量加菜。味道還是挺好的，我們雖然身在湘西，在一道道平常不過的菜色里卻嘗到了家鄉的味道。一桌飯菜，得到了我們贊不絕口的表揚。又有桃花酒下菜，一餐飯吃的真是賓主盡歡。

　　飯后為了消食，我和小漁，回回，阿姍，跑去拍照得瑟。人在旅途，不同的路上，總會遇見相同的風景。這一趟苗人谷之行，雖得到的不多，卻揭開了湘西的神秘面紗，把期待留在了這里。很多年后相逢，或是和投契的人閑話家長里短里，這將是一頁難忘的史詩般的記憶。

　　十月的湘西，已帶了些許秋的況味。雖近仲秋，這里的草木卻依舊蓊郁。我知道，或許不日后，可能它們便會迎來歲復一歲的枯榮，以及在來春天重新萌芽成長。在這期間，它們仍會迎來天南海北如我們一樣的游客。但是，我們今天的抵達，不是曾經，也不會是將來，恰好就是今天。所以，我們今天的抵達，是那么的獨一無二。我在秋天來到鳳凰，在鳳凰的秋天聞到了屬于北國家鄉的氣息。我在這里，還遇見了一群花樣年華的女子，像鄰家的姐姐、妹妹。

　　沱江的水不會記得我們這一行的抵達，時光不會有我們來過的烙印。甚至連風，都不曾觸摸過我們留下的瞬間驚艷。但是，我們曾來過就足夠。這一程青春不走，城不打烊的奔赴，只因曾來過而圓滿，因為有一群如玉的女子，而成為最美麗的意外。依稀，仍聽你說：為了你，這座古城已等了千年。我想，青春不走，城不打烊。而我們，曾來過。

　　親愛的女子們，美麗的湘西。咱青山不改，綠水長流，后會有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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