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廊棚抒情散文

　　五月，又是榆樹花開的季節。

　　潔白輕盈的花瓣飄落在時間的河流里，悄然觸擊著記憶的岸堤。熟稔而親切的花香淡淡暈染開，微微一個破墨，南廊棚灰黑色的毛氈大棚便朗潤了起來。

　　江南的水鄉霎時生動了。

　　碧清透綠的河流，黑檐灰墻的平房，搖曳流動的烏篷船。遠遠傳來孩子們放學晚歸的笑語，狹長的小徑在孩子的腳下踩出一個接一個的響．岸邊的老榆樹被驚醒了，舒展開滿身的皺紋，慈愛地俯視著，借著風的拂塵為孩子們斜斜披上榆花編的鏤空披肩。

　　倚河而立的房檐上炊煙繚繞，燃盡了夕陽最后一抹余輝．朦朧的煙靄在空中舞著，一個轉身，飄渺的群紗滑落進黯黯的水波里，逗起縷縷的明漪。

　　河邊烏篷船里的燈晃晃地亮了起來，黃澄澄的，照著鍋里晶亮的油。＂嗤――啦啦＂的炒菜聲熱鬧開了，一船傳過一船，此起彼伏。

　　南廊棚人氣興旺，水路來的過往生意客都愛在這兒停泊小憩．于是，南廊棚承載起了南橋鎮古老的繁華。厚厚的地氈鋪擺在圓白的水石橋上，瓜果蔬菜，山珍干貨，經過長途跋涉的顛簸，安然地陳列開了，成了玲瓏精致的展品。人們茶余飯后信步觀看，暢快地挑選，競相地購買，整條街頓時熙熙攘攘起來，竟有了幾分北宋＜清明上河圖＞的景致。久而久之，烏篷船成了南廊棚人們的期盼。

　　也許前人大建南廊棚的初衷便是期盼著這粗毛竹支撐的毛氈大棚能為后人們永久的擋風遮雨，祁福平安。南廊棚兢兢業業地履行著誕生之日起被賦予的職責。旭日東升，它脫去雨露清冷的夜衣，把太陽的金邊繡滿了整條街巷，不畏嚴寒，不知疲倦。

　　時間卻是把雕刻刀，它用鋒利的刃雕蝕著古老低矮的磚瓦房，崎嶇蜿蜒的小徑．忽然有一日接壤南廊棚與城鎮大道的路被拓寬了，鱗次櫛比的摩天高樓，寬敞明亮的大型超市，車水馬龍的盛世繁華豁然呈現在久居在南廊棚人們的眼前。

　　人們猛地發現南廊棚的灰黑色大棚已是裂痕累累，刮裂開的大洞似垂暮老人混沌欲閉的眼，生的氣息在游絲般地擴散。噢，它累了，它要去睡了。

　　鏟車＂轟隆隆＂地開了進來，強勁有力的步伐震撼著地上的水泥石，如春天驚蟄后的第一聲春雷。

　　南廊棚的人們沸騰了，年輕的人兒興奮地在動遷的協議書上簽上自己的名字。白發鬢鬢的老人卻拽著輕衣薄殼的筆好似千斤，萬般難落。淚水潤濕了新印的鉛字，黑黑的油墨化成了一個又一個的圈。他們的一生安居在南廊棚地庇護下，南廊棚是棲息的家園，不管落后還是貧窮。寸土寸木難舍難分的情愫，淌進了門前潺爰的河水。

　　＂坪――＂打樁機揚起飛絮般的塵土，在太陽的金光里散開去，又煙花般地消逝了。

　　惟有青苔熨貼在水石橋的斷石上，接受著河水的撫慰，唱起寂寞的歌謠。烏篷船在歌聲中漸漸的遠去了，留下水波上淡淡一抹榆花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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