彎路上的風景的散文

　　現實生活中，幾乎每一個人都希望人生道路一帆風順。這既是自己的希冀，也是長輩的期許。然而，人生不如意者八九，滿意的只有一二。所以，曲折、坎坷的人生，才是真正的人生。得意的人生可能錯過彎路上的風景，雖然順利，但由于缺乏比較，不見得就一定觀賞到生活旅程最美麗的風景。

　　下面就以我的親身經歷，論證上述觀點。

　　我的初戀是中學學霸，聰慧、勤奮、精致。她有一副勻稱的身材，個頭不高，圓圓的臉，蛾眉下是一雙漆黑的眸子。她走起路來，咚咚地響，迸發青春的活力。她說話干脆，一是一，二是二，從來不拖泥帶水；她做事潑辣，不顧及別人的顏面；她看問題入木三分，任何掩飾都瞞不過她的眼睛。正因為此，我打內心里有幾分害怕她。我曾擔心，心中任何小九九一旦被她揭穿了，便再也無法與之面對。

　　但直覺告訴我，她對我很欣賞。一九七六年，全國鬧地震。那年我進入高中，只能在防震棚里上課。這年的金秋，四人幫被粉碎了，黃帥、張鐵生之流被掃進了歷史的垃圾堆，大家開始渴望知識，渴望學習。但教學秩序還沒有完全恢復，農機課還當物理課上，防治病蟲害常識作化學課讀。我們就是在這樣的學習環境里相遇。涉及物理的課程，我考不過她；有關化學的課程，她學不過我。她數學學得好；我語文比她強，最終我與她打成了平手。惺惺相惜的我們，互為欣賞，彼此成為學習上的標桿。

　　這種純碎的欣賞很快就被她打破了，從此摻雜了情感因素。那時我每天都提前到校，要帶領同學們早讀。有一天早上，教室里只有三五個人，她也在場。我落座，剛把書本拿出來，抬頭一看，坐在前面數排以外的她正伏著后排的桌子，含情脈脈地望著我。我一時心慌，不敢對視她大膽的目光，同時害怕其他同學發現我與她之間的秘密，只得站起身來，裝著什么也沒有看見，趕緊走出教室，但心里是甜蜜的，被人愛的感覺很好。

　　即使我知道她對我有意思，卻還是不敢接受她的愛戀。因為她是鎮上姑娘，與我這個農村孩子之間橫著一道鴻溝。城鄉差別，在當時是難以逾越的。事后才知道我多慮了。她讀高中就準備下鄉插隊，已經把工作名額讓給了她孿生妹妹。從社會心理角度看，我與她是平等的，但那時我可不知道啊！我一直把這份感情深埋在心里，唯恐由于我的不慎而破壞這樣冰心玉潔一般的關系。我一直保持這份感覺，直到一九七八年參加高考。

　　我與她同時考上南京的兩所高校。她在南京工學院（現東南大學前身）讀電子信息工程，我到了南京大學讀化學化工。從南大走出來，由北京東路走到南工，只要十五分鐘，但我們見面很少。我是一個靦腆的人，心想，既然當初你對我有好感，應該你主動聯系我，而她覺得女生還是傳統一點好，就等著我去套近乎。就這樣，我等，她也等，一直等到大學快畢業時，還是我主動提議在寧讀書的中學同學搞一次聚會，才與她見了面。預先說好了，聚會由我做東。那時我家經濟條件并不好，母親體質差，看病、吃藥花費頗多，一家老小全靠父親在一家地方國營企業上班的微薄工資。我欲蓋彌彰地要請大家，實際上就是為了見她。我用義務獻血的營養補助，總共三十五元錢，加上身上的十二元，請大家把金陵城玩了一個遍。那時消費水平低，這點錢居然開銷了公園門票、公共汽車票、吃飯開支和照相的膠卷費用。我們玩得很開心，但我與她都沒有一點要談戀愛的意思。

　　畢業后，她去了儀征化纖集團，我則到了常州一所學校任教。從空間距離看，一江相隔，對面相望。好像有意成為冤家似的，心里都有對方，但在兩年多的時間里，我們誰也不與對方聯系，甚至一度決裂。現在想起來，心里還隱隱作痛。這么一段眼見著的美好姻緣，就因為靦腆、害羞、缺乏耐心而連接不成。

　　事情原委是這樣的。大學畢業不久，有一次我從老家小鎮上乘車回常州，看到她坐在我的正前面，心里一陣激動，想和她說話，卻又羞于開口。思想斗爭了好一會，還是一言不發。后來我故意與鄰座的乘客高聲交談，希望引起她注意。而她一直無動于衷。眼看終點站到了，很快就要分手，我心有不甘，便主動與她打招呼：“見到你很高興。”她回頭看著我，一點表情也沒有，頭都不回，直接下車了。

　　我有些惱怒：“畢竟你我同學一場，再說我從來沒有虧待過你，你再絕情也不至于這樣對待我吧！”當晚回到宿舍，我就給她寫了一封長信，洋洋灑灑近萬言，有對過去美好的回憶，有我對愛情的看法，有我對做人的體會，當然最后控訴了她的無情。過了五天，我收到她的回信，內容很簡單：“我很欣賞你的文才。遺憾的是，我莫名其妙。”看到這封信，我更是氣不打一出來，立即也寫了一封短信：“我希望，朋友與仇敵的可逆反應，偏向于朋友，而不是仇敵。”有一段時間我與她再沒了來往。

　　到中學畢業二十年聚會時，我與她都已經三十七歲了。人到中年，多了豁達。她問我：“你曾經給我的那封長信究竟怎么回事呀？弄得我莫名其妙的。”我把事情的經過一說，她立即叫了起來：“那天你見到是陳琳吧！”

　　需要說明的是，我這位女同學單名陳慧。陳琳是她的孿生妹妹。我曉得這對雙胞胎，但那天在公共汽車上，情緒一激動，犯了糊涂。話說開了，消除了誤會，我們唏噓不已。她曾等著我向她求婚，一直到二十六歲，才在父母的催促下與一位浙江大學畢業的男生結了婚。我等到二十八歲，才與一位西安交通大學畢業的女子組成了家庭。不知是湊巧，還是心靈感應，她找的丈夫是學化學工程的，我找的是妻子是學電子信息的，這也算是一種虛擬的互補吧。

　　后來我們成了要好的朋友。由于知根知底，雙方話題很多，但不涉及家庭生活。這是一種默契，不想因為各自家庭的矛盾，使雙方走得太近。保持一段距離，才使我們的友情經得起時間的考驗。曾經錯過了，已不能更改，彼此的另一半是無辜的，絕不能傷害他們。我與她談時事，講人生，說愛好，就是不談個人感情。

　　今年算起來，她全家移民加拿大整整十年了。我與她一直有聯系。去年她從加國回來，我陪她走遍江南古鎮。我們沿途一起聊沈萬三富可敵國，談錢謙益與柳如是的愛情，講翁同龢的帝師生涯，說南潯狀元及第的故事。沒有了感情羈絆，異性朋友成了人生知己。到了人生的秋天，放下了一些，得到的更多。

　　大千世界，每個人的人生都有些曲折，很多人還會走一段彎路。也許途中有人勸告、有人提醒，我們仍然執著前行，哪怕最終傷痕累累。年輕時追求一份浪漫，堅持一種夢想，天真地認為，只有經歷破繭的痛苦，才能振翅高飛，成為陽光下最美的蝴蝶。

　　對于人生路上的曲折，不同的人有不同的看法。雨果說：“沒有風暴，風帆只不過是塊破布。”只有風暴才能體現船帆的價值。我以為，人生的彎路，讓生命更加綻放。也許有人說，兩點一線的直路是最好的捷徑，但從頭能看到尾的人生就像白開水一樣，淡而無味。彎路是一盅清茶，苦澀過后卻能把清甜留在心間。

　　也許，人生之路，有一條我們都會經歷，這就是彎路。也許我們該為彎路唱一曲贊歌，因為有彎路，才會有水繞青山的美景；因為有彎路，才有曲徑通幽的雅致；因為有彎路，才會有動人心弦的樂章。彎路，讓生命永浴在陽光下，讓生命之樹更加茂盛、更加根深蒂固。

　　有些人顧影自憐：“走彎路，太痛苦了。”其實，當你獨自走過那條彎路時，也許才會真正地清醒，才會懂得生命的意義。年輕時，我們曾天馬行空、不諳世事，總覺得自己無所不能，能改變整個世界。懵懵懂懂，我們懷揣著激情一個勁兒向前沖。一路上我們總是摔跤、總是碰壁，甚至碰得頭破血流。于是，我們停下奔跑的腳步，回首來時路，冷靜思考，總結一路上的經驗，然后重新上路，以一顆清醒的頭腦不斷前行，向著人生的目標不斷邁進。

　　所以，人生的彎路是我們必然的經歷，雖然你無法預料它，但可以積極的態度接受它。其實，彎路上也有不一樣的風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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