抓一把雪撒向太陽散文

　　我從健身房出來，臉上還淌著汗，一滴冰涼的雪水落在臉上，抬頭看看萬家燈火彌漫的城市夜空，隱約冰雪的晶瑩漂浮著。習慣的打開手機看看時間，一粒雪花正好落在手機屏幕上，隨即就融化成一汪透明的水珠，在你的臉頰和微閉的眸子間潤濕，之后蕩漾成熠熠的湖光，我便沉浸在這場雪清涼的喜悅中了。

　　一個人的書房安安靜靜，就如同這場雪安靜的到來，一切都是那么的自然，那么的心有靈犀。

　　下午，就在快要傍晚的時候，我看見工廠臨時露天作業的工人，在工作的場地上用廢棄的木箱板條燃起了篝火取暖，火光映著一張張專注于工作的臉，不時的電氣焊的弧光在冰冷鐵質的機械框架中折射和閃爍，我竟然想到了原始的舉著火把的山頂洞人，在山川大地赤裸的行走，手中的那把火永遠燃燒著。此時，陰冷的氣流是垂直的降落，我似乎聽到了雪的腳步就在山的那邊傳來。晚來天欲雪，我就固執的相信今晚有一場雪的來臨。

　　在這樣的夜晚，我專注于雪夜的安靜，小心翼翼的把呼吸都調節到均勻的狀態，甚至是思維也不去觸及和聲音有關的想象，就是瀏覽網頁也不去點擊隨時發出聲音的鏈接，雖然我知道音箱處于靜音的狀態。所以，對雪的等候，確切的是聆聽雪的腳步。我偶爾的看著窗外的大地漸漸的從黑色到附白，城市和燈火在一片灰蒙的夜色中掩映，也相信有和我一樣的人，隨時的打開一扇窗口，也和我一樣陪伴著這場雪，等候著雪夜中一個人的姍姍來遲。

　　我聽到雪依然的下著，不急不忙的下著，這樣溫馨安靜的夜晚，聽雪，儼然是和心儀的人說話，無論多長的夜，都不會疲倦，神情是執手相看！身在溫暖的室內，心里卻想著室外寒冷的雪夜，就自然的衍生出很多美好的雪中浪漫的景象。一些明亮，清冷優雅的句子含著墨香從詩文中走出來，頗有幾分雪夜圍爐讀書的悠然雅興。接踵而來的卻不是月下焚香對佳人，在灰蒙的雪夜，心里滋生出的那些亮光，總是幻想著那些見不到卻總在心頭一直占據的美好。踏雪尋梅，不可否認的是千百年來詩文中雪夜最常見的雅事。偏偏在寒冷的北方，不知是千百年來氣候變遷的原因，亦或是梅花自然屬性的退化，在我的記憶中冬季的北方，常見的是雪，梅花卻是幾乎沒有見到過的，尤其是雪中的梅花。也難怪，我從唐詩宋詞里見到雪夜尋梅的句子，都是南方的景色。而現在，南方見到雪的機會也是不多的。于是，梅花就在這個雪夜，在我的心中空幻的綻放著。隱士林和靖的句子“疏影橫斜水清淺，暗香浮動月黃昏”，以梅為妻，詩句中雖隱含著狎邪氣息，沒有清末白梅和尚八指頭陀《嚼梅集》中“不識東風意，尋春路轉差”對梅花的深識和恰好的自得謙卑，但何嘗不是對梅花愛到極致的至真性情。梅妻是一種理想，以梅為妻則需要一種境界，識梅，懂梅，愛梅，倘若如同唐玄宗對待梅妃江采蘋那樣，“何必珍珠慰寂寥”，最終抵不過桃花女子楊貴妃，不愛也罷，盡管是梅花的不幸，卻更見梅花的清雅脫俗、孤傲高潔。

　　我第一次見到梅花，不是冬季，也沒有雪。記憶深刻的那是非典的春天，因為一個中藥處方，我去鄉下拜訪一位八旬多的一位老中醫。在路上，朋友就和我講，老中醫畢業于我國有名的中醫藥學府，因為一次全國性的運動，響應號召和妻子到這里的農村，就再也沒有回到城里。夫妻兩個一直過著簡樸清雅的生活，在農村懸壺救世，熟讀詩書，悠然于鄉間。我不禁生出許多的敬仰之心，雖然是北方迷茫的春季沙塵暴的天氣，加上非典中空氣緊張的氣氛，我卻如同行走在雪夜尋梅的路上，也煥然去拜訪世外的神仙夫妻那般的可遇不可求的幸運和喜悅。老夫妻果然是風骨脫俗，彬然有禮。就是那普通的常見的農村低矮的平房，簡樸的院落，都因為屋內柜子上羅放的詩書和醫書散發著悠悠的墨香，分明是我眼中的神仙住所。事后，和老中醫夫妻莫逆之交的交談著詩詞，自然說到了當下的非典，當我現學現賣的說出“中藥治非典，草木皆兵”，老先生輕松的道出了聯句其中的機關，我倒是有些迥然了。是一陣幽香，也是我眼睛幾乎同時的發現，我見到院子中的壓水井邊上，居然長著一株梅花，幾只梅花正在綻放。此時，腦子里所有描寫梅花的句子都在這真實的神仙夫妻和梅花面前失去了韻腳，曾經窮極想象的意境沒了章法，原本梅花是洗盡繁華的素顏和風骨，耐得清貧和寂寞的愛之本真。

　　我不知我是把夢交給了那株梅花，還是梅花一直在我的夢中，一夜梅花雪，一株雪花梅。尋常雪夜，才有梅花便不同，虛幻之間已是清晨的時光了。

　　在雪后的清晨悠然的行走，薄薄的一場雪剛好覆蓋了城市，道路，遠山和田野。陽光因雪變得明亮刺眼，濕潤清冷的風吹佛著覆蓋在湖邊以及道路兩旁的樹木以及灌木，還原出灰黃和翠綠。我經常路過的那個湖面上隱約一些輕輕的霧氣，裊裊的向上升騰著。湖面上些許殘留著荷的枯莖還有雪的痕跡，在清冷素凈的湖水上亭亭玉立，卷曲的荷葉被雪包裹著，放佛是夏日月下的睡蓮，安靜悠然。我看見陽光下湖水的深處，那些夏日緋紅的色彩緩緩地行走著，萌動著，是荷花種子的力量，是鮮嫩的藕在拔節，薄雪覆蓋的湖水熠熠蕩漾，清冷的寧靜的冬天在水面上升騰。遠處山的那面，我看見冬用最原始的自然的力量舉著火把在行走。

　　我沖動的抓起一把雪，對著太陽揚灑，雪花晶瑩的微粒在風中撒成一條條弧線，在刺眼的陽光中，折射成一縷縷繽紛的色彩，絢麗多姿。那些落在我口中的清涼和甘甜，那些眼前舞動的彩色，是夏日的荷與春天的梅完美的表達。

　　如此，心花驟然之間在雪中綻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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