撞娃現代散文

　　麥剛入倉兩天，接到一個朋友的電話，說他孫子過滿月，邀請我去“吃滿月”，我高興地答應了。

　　關中西府有句俗話叫“打聽生日吃滿月”。意思是過生日或滿月，講究一個吃字。有人開玩笑說，在過去生活困難的年代，碰上這樣的好事，前三天就空著肚子，等著吃那一天好的。

　　正好麥晾曬完畢，入倉了，能騰開身子。那天早上，起床洗刷后，我騎上摩托車，風塵仆仆地趕到十多里外的朋友家。首先一副大紅對聯閃入眼簾，興喜之余，頓足觀看。上聯“生兒賀喜親朋聚來”，下聯“全家高興邀請鄉鄰”，橫額為“再生一個”。

　　看完后我不禁樂了，且不論對聯對仗如何，詞句精否，平仄咋樣，單單橫聯“再生一個”就讓人感到風趣而幽默。——今天的滿月還沒吃，后面就要再生一個，未免太心急了吧！

　　朋友見我來了，又是發煙，又是倒茶，又是詢問今年的收成如何，一陣親切地客套。隨后，我走向院子，只見早早就搭好的彩條布棚下，五、六個身著統一服裝，圍著圍裙的女服務員，頭戴著專業的白色帽子，收拾著碗、筷、碟，擺著桌子，鋪著塑料布，大廚師忙著調湯、品味，轉過身又指揮服務員，一切都有條不紊的進行著。

　　客人越來越多，一個房子坐不下了，朋友又把客人領向了另一間房子，親朋好友都夸他命好，大兒子大前年結婚生了個男娃，都會跑了，這次二兒子又生了個男娃。

　　客人們有的在院子轉，有的在大門外看風景，三、五成群議論今年收成的，有的探討蘋果樹套袋經驗的，有些還議論給蘋果樹上繃大肥的。有些也可能肚子餓了，不停地向村西頭張望，看媳婦娘家人來了沒有的。

　　農村有個不成文的鄉俗，如果是娃娃滿月，一定要等到媳婦娘家來了，才能開飯。美其名曰：主要待娘家客，娘家人也會提前通知七大姑、八大姨，三伯、二爸、六嬸、七奶，大家伙轟轟烈烈來吃滿月。來的人越多，主家越高興，說明看得起他們。加之現在要的娃少，所以就更加隆重了。

　　娘家的客人來了，大、小四輛車，約三十人左右，娘家人來時帶的禮品不少，從小棉被、童車、玩具到小娃頭上的帽子、衣褲、鞋祙，應有盡有，頭門外的客人也忙碌了起來，接拿娘家客人送的東西。娘家客送的禮物，少說也有千元左右，一般情況下，主家都覺得自己的孫子過滿月，讓人家破費太多，心里過意不去，拿上七、八百到一千元讓人家收，娘家人在說幾句客氣話后，退上一、二百元，其余就收下了。

　　八點多，臊子面端上桌子，娘家人第一桌吃完飯，然后是客人、朋友。因為這位朋友還是這個組組長，又少不了村上的干部，左鄰右舍和全組村民。

　　上午十點多，我在村外閑轉，大片大片麥子已收割完畢，齊刷刷的麥茬在陽光下黃黃的顯得格外好看。一片片蘋果樹，枝頭掛滿的蘋果藏在果農套好的袋子里，在微風的吹動下，左右、上下搖擺著，好像向人們弦耀它的累累碩果。果樹旁，不知誰家栽下的西瓜，每窩都扯著三根長長的藤蔓，有些蔓長出了核挑般大的小瓜，看起來既心疼又可愛。

　　朋友到處找我，又給我打電話，才知道我在田野欣賞美景。他告訴我，要讓他孫子“撞”我。我笑了笑，推委了一下說“你找其它合適的人吧。” 朋友說：“前幾天我就和老婆商量好了，你能寫，還是個半路作家，獲獎的農民詩人，讓我孫子撞撞你，沾你點文氣，長大也像你一樣，當個作家。”

　　朋友的兒子曉龍站在一旁也說“叔，我最愛看你寫的詩歌、散文，讓我娃就撞你一下，讓他長大也能寫作，前幾天，我去縣上，花了幾十塊錢，專門買了這支筆給你，讓你送給我娃。”

　　農村有句俗話說得好：“是話不是話，張口放不下”。更何況這是好事，還沒等我吭聲，朋友的兒子曉龍把筆給了我，接著說“叔，別擰刺了，把筆拿上。”

　　本來我也高興，不管怎么也得答應，人家也算看得起我，加之曉龍懇求，我很爽快的答應“行，這事沒麻噠！”痛快地接過了筆。

　　農村風俗多，講究也大。我考慮著如何說幾句吉利話，在眾多看“撞娃”熱鬧中不丟人。這時旁邊的客人們高聲喊起來了：“這回該他干爺耍人了，他干爺這個作家該威風威風了。” 還有人嚷道：“這回他干爺又得掏把（錢的意思）了”。

　　最后一句話，把我提靈醒了，當時上禮后，也沒考慮這“撞娃”會輪到咱頭上，加之夏天人穿的衣服單薄，也沒帶多少錢，僅僅剩了一張五十塊錢。

　　一般農村“撞娃”， 原本是大人抱著娃出門以后希望“撞”上好運，實則是主家老早商量，專找命運好的、人丁旺的，或家里日子過的紅火、財氣旺的，或在外面是大干部的。一句話，就是沾人家福氣，討個吉利。

　　把想讓孩子“撞”上的人選物色好以后，主家應備好“撞娃”者給娃的禮品，拿上一盒好煙，專程和“撞娃”的溝通，在中午十二點左右“撞娃”。為了答謝孩子“撞”上的人，主家會選擇一個大禮饃，讓廚師切開，飽飽地夾上肉片，有些干脆選一個大禮饃，讓廚師挖一鐵勺肉，一塊包裝，送給“撞娃”者，以表謝意。

　　麥收后的夏天，太陽火辣辣地曬著，房子內悶熱的讓人喘不過氣來，人們不得不到村口大樹下乘涼，有些客人手端著一次性杯子，一邊慢慢品嘗著茶葉的香味，一邊享受戶外野風帶來的涼快，朋友和兒子曉龍不停地向客人們發煙，倒茶。

　　十二點了，朋友抱上孫子，在老婆、兒子、兒媳陪同下，來在大門外面，客人們忽拉圍了一大圈，一來想看看這個寶貝娃，二來湊湊熱鬧，看看我怎么“撞娃”。

　　人多了，我倒不好意思起來，原準備地幾句順口溜詩不知跑到那里去了，情急之處，掏出了早已準備好的手稿，眾人又笑了，有人大聲喊，“這場面還拿手稿，”有人開玩笑，“還當什么作家，連這場面都應付不了。” 我臉有些紅了，在悶熱的天氣下，額頭上冒岀了細密的汗珠，幾十個客人看我這“把戲”怎么耍。這時候，我倒鎮靜下來，讀了我寫的四句打油詩：

　　小小寶貝快快長

　　漂漂亮亮進學堂

　　碩士博士任你上

　　揮筆寫出好文章

　　我讀完幾句不成體統的打油詩后，客人們、還有曉龍的同學們，拍手聲、叫喊聲、打口哨聲響作一團，我連忙掏岀筆和五十塊錢給娃，再看看小娃圓圓的臉蛋，一對小眼睛撲棱撲棱的閃著，我心里別提有多高興，客人們借機觀看小娃，這時耳邊傳來總管的吆喝聲：“快上桌，客人們，吃飽、喝飽，滿月做好！”

　　客人們相繼上桌吃飯，院里院外沉浸在歡聲笑語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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