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秋風華寫景散文

　　幾間瓦房低矮，一片椰林飄逸，高聳迷蒙的山林迭翠，黃妝薄敷的稻田潑墨，在這高低有致的鄉間原野寫真中，將大地的因緣與心靈的境界，緊緊地聯系在一起。

　　這幅恬靜悠閑的山村美景，是那樣的和諧，那么的自然。不僅讓個人內在靜寂的心思，能夠意隨境轉，輕盈地走入此一大地無盡藏的畫作之中，成為大自然的一部分；也讓那原本清澄的心靈意境，在不知不覺之中，隨之而徜徉、翱翔起來……

　　暮秋十月中旬，寒露節氣過后，在這年輪時序逐漸進入尾聲之際，我暫時收起了俗塵煩憂，放下了手邊工作，特地于清晨六點的微涼時分，再度取道蜿蜒的南回鐵路，來一趟心靈的尋根之旅。這是在今年的十月里，第二次的花東之行。

　　奔馳于南回道上，舉目所見景象，山巒綿綿起伏，翠峰波波延展，真有著“橫看成嶺側成峰，遠近高低各不同”之氣勢。在數不盡的穿山越嶺，看不完的.峽谷小溪之后，終于在那群峰夾峙、一彎流水當中，再度見到了一泓無垠的汪洋大海。海天無涯，地理有別，此時所復見的海洋，已非剛才西岸所見的臺灣海峽，而是位處于臺灣東側的太平洋了。

　　水天映照，山海交錯。兩面海洋，潑墨迷蒙海天一色；高聳絕壁，彩繪山林綠意幾許。原本在高雄所見的蔚藍天空，此際已經逐漸轉化成為灰白凄迷的色澤。在幾番的天空彩筆恣意揮灑，不盡的大地風華連綿潤澤之后，縱然周遭景致依然快速輪轉，但是車廂氛圍業已慢慢轉為沉寂。

　　群峰迭嶂，溪谷連延，鐵路迂回盤繞，列車穿山渡水，逢山開洞，遇水架橋。在一個多小時的“山重水復疑無路”之后，終于又再度見到了“柳暗花明又一村”。火車在著名的臺東知本溫泉附近，穿出了中央山脈，沿著太平洋海岸迤邐而行。

　　車過知本車站之后，原本狹隘的山腳梯田，竟然像卡通動畫一般逐步改變――平疇，一幅幅舒展；原野，一段段平緩。田野不斷擴大，海洋隱沒遠離，在臺東過后，就進入了所謂的花東縱谷平原，眼前的景致，也頓時豁然開朗起來。中央山脈高聳雄踞，海岸山脈連延相望，在這兩脈夾峙的沖積平原之間，一彎流水蜿蜒曲折，大片稻田無盡綿展。

　　望向了車窗外頭的田野平疇，此時的花東縱谷平原，早已被一望無際的綿綿黃韻所彩妝。黃韻色澤淡淡薄敷，不盡稻田片片拼圖，細膩有致地彩繪出一幅幅絢麗生動的大地秋妝圖景。在這兩個臺風接踵肆虐之后，在這暮秋十月的寒露時分，能夠親自見到此番動人的大地場景，著實讓我這位來自鄉下的農村子弟，內心充滿著悸動與感恩。

　　已經不知有多少次，踩著秋冬的黃金色澤，來回于西部平原和花東縱谷之間，在那屬于臺灣的二期稻作里，細細品味著業已遙遠的童年田園時光。目睹著滿地盈野的黃金閃耀映象，想起了遙遠故鄉的稻田秋收場景，它不僅記錄著臺南家鄉的片片生活足跡，也潑灑著幼稚童年的點點印象記憶。

　　只是，在這即將秋收冬藏的歡欣季節里，那暮秋煙雨的場景，固然能夠猶如國畫潑墨一般，揮灑出無盡縹緲的山林氤氳景致，但有時卻也會讓人不禁心碎。因為秋臺過后，超大雨量傾瀉，往往會讓稻禾倒伏，在這田園積水難退，稻谷泡水發芽之情況下，農夫數月的心血，往往就在這一夕之間盡付流水。

　　這種無語問蒼天的凄涼場景，在我的田園記憶中可謂刻骨銘心，并未隨著離開家鄉、遠離原野而淡忘。也正因為有此深層記憶，所以當如今見到花東縱谷平原上的黃韻稻禾，并未受到臺風大雨摧殘時，那種內心的心靈悸動以及所洋溢的欣喜雀躍之情，著實難以用區區的筆墨所能予以形容！

　　連日的陰雨，洗滌了秋天的煩悶，也潤澤了大地的生機。放眼望去，雨后的暮秋大地，群山蒼翠欲滴，煙嵐婉轉怡人，不僅未見〈秋聲賦〉所描述的“草拂之而色變，木遭之而葉脫”之肅殺氣氛，也幾乎無〈長恨歌〉中“春風桃李花開日，秋雨梧桐葉落時。西宮南內多秋草，落葉滿階紅不掃”，那番滿園紅葉繽紛、黃彩盈野的秋黃蕭瑟凋零景象。

　　位處于亞熱帶的南臺灣，山野林影幾乎可謂是終年長青黛綠。而在這樹木理應逐漸彩妝的秋天時節里，不僅難以目睹滿山遍野的紅葉絢爛潑灑，也不見綺麗繽紛的黃彩憑空飄零，只有那黃韻薄妝的稻田以及滿園黃橙的稻穗，依稀點綴著幾許記憶中的大地秋黃場景而已。

　　行走一回暮秋煙雨的花東之行，洗滌一次黃韻迷蒙的凡塵心垢，由高雄到花蓮，從都市走入鄉間。兩個地方，一個境界，就在這大地逐漸秋黃、稻田即將收割的季節里，綿綿揮灑――

　　而那雨潤黃妝的殊勝場景，竟然讓我那原本業已潛沉深藏的故鄉情懷，不知為了什么原因，又再度猶如國畫山水的縹緲云霧一般，裊裊升騰、縈繞飄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