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故鄉親人的傾訴散文
多年前，當我頭也不回地把家鄉拋在身后時，心里默念著離開這里，離開這個給過我傷心、給過我們一家無數磨難的地方，再也不回來了。而媽媽卻是一步三回頭，她念叨著她費心打理過的小院，她割舍不下建立了深厚情感的左鄰右舍，她放不下她曾苦苦經營過的土地。
那個寒冬，大地白茫茫一片。晨曦透過醫院病房的窗戶射進來，斑斑點點的光線散落在白色的被單上，躺在病床上的父親，臉色蒼白，嘴唇顫抖，喘著大口的粗氣，“看來，我是回不了家了，你們不要慌，準備吧……”雙手抱著父親的姐姐嚎啕大哭，我更是手足無措，大腦一片空白。那一天，寒風掀起地上的雪粒，拋灑在小縣城的上空，陰郁，凄涼。堅硬的風，像一把銳利的尖刀，直刺我的心底，雪粒打在臉上，冰涼，生疼……
企盼著回家的父親，終是沒回到家就咽氣了。他躺在單位臨時為他搭建的靈堂上，我掀開覆蓋在父親身上的單子，他慘白的臉色，已經僵硬的身子，讓我疼痛難忍。我竭力嘶地哭訴，我不能讓我的父親睡在冰冷的地上，我要讓他回到母親身邊，可父親再也聽不到我的呼喚了。
家，是人骨子里無法釋懷的情結。我們有很多理由離開了家，然而，回家的理由卻只有一個。
父親走了，母親突然間頭上增了無數的白發。望著蜷縮在床上的母親，臉色蒼白，眼睛灰暗，圍在她身邊的我們，竟然找不出一句合適的話語來安慰她。那時，我才感到，親人間的生離死別，不僅僅是悲痛，而是一種剜心的`疼痛和不愿觸碰的恐懼……
父親離世距春節只有一個月的時間。失去了父親，我的心有種被人掏空的感覺。工作在異地的哥嫂走了，家在鄉下的姐姐在父親住院期間就一直陪伴，已多日沒回家了，年關已至，她也只得回家了。我和母親雖在同城居住，但當時我兒子剛步入高三，一邊是深陷悲痛的母親，一邊是備戰高考的兒子，中間還有我經營了二十多年的小店，也是我生活的來源和依靠，我無法放手其中的任何一方。由于心情的沉重和身體的勞累，我支撐不住倒下了。診斷結果，我患了急性心肌炎。
還未從悲傷中走出的母親得知我的病情后，將悲痛藏在心底，為我熬藥，給孩子做飯，為弟弟分擔家務。
那些日子，母親昔日的堅強又在她的身上重現了。看著她蹣跚的步履，我心如刀絞，而她卻安慰我：“娃呀，人活千歲，終有一亡……”我明白這個道理。我遺憾的是，病榻上的父親口口聲聲要回家，我們卻不能了卻他的心愿。我做過一個夢，父親站在一堵墻前，任憑雨淋，我問他為何不回家，他說他回不了家……這個夢一直攪得我心神難安，每每想起我淚如泉涌，我深信人死了有靈魂，父親已經去了另外一個世界，可他回家的愿望還是那么的強烈！
然而，我的這些奇怪想法卻被母親一次次否定了。她說人死如燈滅，至于說靈魂，那都是活人虛設的一個空幻。至于給亡靈燒紙錢，鮮貢品那都是做給活人看的。她還說，父親住院期間給她交代過，若是他回不了家，愚弄人的事情少做，別給子女找麻煩。
我的父親一生給留給我們的影響是脾氣倔強、剛正不阿、大公無私。一次與母親整理父親的遺物時，看到了一本封面很舊的日記本，翻開一看寫著我們姊妹詳細的出生時間和地點。我沒有想到，外表嚴肅甚至于在外人看來有些冷漠的父親，竟有著這么細膩的情感。母親雖然不識字，但她記性很好，一看就知道里面記錄的內容。她說，以前她也不知道，是父親最后一次住院前，將這個本本拿出來讓她看，并將記錄的內容告訴她。母親一邊整理，一邊嘆息，將父親穿過的衣服一件一件疊平整分類，讓老家來的人帶回去，給叔叔們穿。在整理父親書柜的時候，特別囑咐我：“有的整理在一起給他帶過去（燒掉的意思），該留的還得留下，生前就愛看個書和報紙。”父親看過的書很多，歷史類，文學類，小說，紀實性等。母親讓我挑選一些，因為她最了解我的心思。她拿起一本，用手抹去封面上的粉塵，“哎，你們要是能寫的話，我們家的事情也能寫這么一本書了……”
母親的這句話，從小就灌進了我的耳朵。我們一家人只要團聚，母親就會憶起往事。誓如，因為她受夠了寄人籬下的痛苦，她與父親自由戀愛的婚姻，當時如重磅炸彈，讓剛從舊時代過來的人瞠目結舌。新的生活給了她希望，但父親被劃為“右傾機會主義分子”，被打成了“走資派”。幾乎被生活的重負和磨難擊垮的他們，靠相互的信任、鼓勵和共同的堅持，一起承受著委屈、痛苦，經歷了人生路上最灰暗的時光。他們一起經受的風風雨雨，經歷的坎坎坷坷。每每提及，我都會痛哭流涕……
兒子上大學后，我有了空閑時間。內心深處藏著深深的愧疚和悔恨，父親在世，總是以忙為借口，以照顧自己的孩子為理由，冷落、忽略了父母的感受。父親的離去，給了我重重的一擊。世間任何事情錯過了都有彌補和重新開始的機會，唯有對父母親人的愛，失去了就失去了，哪怕你有再多的時間，卻是再也找不回來了。
走在大街上，眼睛總是盯著那些步履蹣跚的老人，尋找我熟悉的身影。偶爾遇到父親生前的老友，我總會情不自禁淚流滿面。然而當面對母親時，很多事情就算我不去刻意回憶，但也會在不經意間常常想起，有些好像電影畫面被清晰地刻在了腦海里。于是，我有了一個沖動的想法，我要將父親一生的經歷記錄下來。
于是，我坐在書案前打開電腦，用文字寄托我對父親的思念，敲著敲著，情感的閘門就被打開了。我回憶父親一生的經歷，回憶父親給于我的疼愛和感動，以及那些年鄉村生活的艱辛和不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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