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歌當哭憶父親散文

　　給我生命的父親，您與世長辭十五個春秋。十五年來漫長的歲月，我每時每刻都出沉浸在對您的回憶之中。您的平凡形象永遠留在我記憶的長河里。雖然您離開了您的親人們，但相信人有靈魂的我，總覺得您沒有走；您的靈魂在天國里依然還在關愛著您的妻子兒女們。

　　當您的生命從一九三七年五月二十九日緩緩走近人世間后您便經歷不幸的童年和坎坷的青年時代。您在十九歲時便失去了雙親。您的精神世界便被隱晦的天空所遮蔽。幸喜的是您得到了堂兄們的資助，于艱難的日子里讀完了高中。在那政治風雨滌蕩的日子里，您因自己善良而感恩的心再次失去了讀大學的機會。因為您無法違背上天的安排，更無法選擇自己生在那個“紅色宗教”高于一切的年代，一個富農的家庭接納了您的生命；這也就注定了您一生多桀的命運。盡管您是周中那個時代的高材生。認識您的人和許多您當年的同學和同事都如此評價您的。我也從您當年讀過的課本的字里行間您寫下的點評和注釋里可以感受得到。您寫一手漂亮的鋼筆字；當年和您處在同一個年齡層次的我是自愧不如的。我是非常羨慕您的才華和敬佩您的為人的。我為有您這樣的父親而感到驕傲和自豪。

　　您多才多藝，相貌英俊。我從母親保留年輕時代的黑白相冊里，看到過您青年時期的風采。您眉清目秀，高高的鼻梁，剛毅執著的神情；雖然穿著樸素卻掩飾不住您的勃勃英姿，您脖子上圍一條黑色的毛線圍巾，顯示出您當年的風流和儒雅。我小時候聽母親說，您很像王心剛。長大后，我才知道王心剛是中國有名的男影星呀！于是我便從母親的影集里把您年輕時的照片細心的收藏起來，心中非常驕傲和自豪。打我記事起，我見您回到家里，便悠然自得地拉著小提琴。我被您悅耳的琴聲所感動。您告訴我，拉的《梁祝》曲。您動情地給我講了梁山伯與祝英臺的故事。我那時年紀尚小，還聽不出這是個悲劇故事，只見您講完了動情地說：多可惜啊，一對美麗而不幸的人兒。說完這話，您的眼眶里閃動著淚花，末了又深深地嘆了口氣，似乎在為這對不幸的人兒在惋惜。您真是太善良了。在那個物質及艱苦的年代里，還在為美好的人和事物的不幸深表同情和遺憾。您有一付好嗓子。您喜愛秦腔，您最喜愛和崇拜的演員是任哲中先生，您經常說他的《悔路》唱的好極了。您說任哲中的嗓子很特殊，略帶沙啞的聲音，蒼涼而悲壯，恰好能表現周仁的個性特點。記得我十四五歲時，您在馬村學校里教書。

　　您還親自粉墨登場，扮演了《周仁回府》中的周仁。您清脆的嗓音，漂亮的扮相，獲得臺下觀眾陣陣熱烈的掌聲。您還利用業余時間，組織師生們排演了許多折子戲，現代戲。留給我印象最深的是，現代戲《渡口》《園丁之歌。》《智取威虎山》等。您在劇中都扮演了不同的男主角。您的工作那是沒說的。聽過您講課的同事如是說；您教過的學生也如是說。我是望塵莫及的。因為我有許多觀點和您不同。您經常批評我，說我辦事不認真，工作不踏實；您經常給我講國家的大好形勢如何；我那時因為從小受到的歧視太多了；包括您當年被冤枉開除回村當農民及后來很多人因您成分高對您的迫害，使我從小對社會產生了強烈的反抗情緒；也造就我的叛逆性格。您一直批評我說我的思想意識有問題。我還跟您開玩笑說，您太理想化了。關于理想與現實的對話我現在還記憶猶新。我跟您說：理想和現實之間的距離是很大的。您不以為然；還鼓勵我說，用你的奮斗去填平兩者之間的鴻溝；用你的聰明才智去縮短兩者之間的距離。您一生都在用您的行動去踐行您的這一諾言。您非常熱愛教育事業，非常熱愛自己的學生。您所在的那個年代，學生們的學習資料緊缺，幾乎是沒有的。您竟親自編寫油印，為學生們呈獻兩大本《中學生數學復習資料》。我也留有一套。這樣看來是無所謂的，但在當年那是多么寶貴啊！您的辛苦和勤奮的付出，培養了一大批優秀的人才。當時的馬村學校只是個戴帽子的民辦高中，但卻走出了現在旅居美國的高護生，在首都定居的楊少鋒等人。在那個艱苦的年代，您用微薄的薪水供養我們兄妹四個上學讀書。為了解決吃飯問題，您跑到戶縣為家里借糧。我記得很清楚，有一次您到晚上十二點多才回來，衣服都破了；原來您為了多借點，用自行車運了一百五十多斤玉米，騎了三十幾里路，摔了好幾跤啊！

　　后來我們兄妹相繼走上工作崗位，您已經是兩鬢斑白了。您“三五”離崗后回到家里，本該是安享天年，誰能料您竟然突患中風，昏迷不醒，醫生診斷您是腦溢血啊！這個病是不能亂動的。可當時農村很落后，沒有救護車，也沒有其他車輛。無奈中我找人借了輛三輪車把您送往省人民醫院。送去的時候已經是半夜兩點多鐘。您一直昏迷不醒，我心如刀絞，我只盼您能馬上醒過來。因為您發病的時候，我還在學校上課。我在心里不斷地祈禱，希望您能快點醒過來。終于過了二十幾天的積極治療，您蘇醒了，且能靠著被子坐起來，但遺憾的是您竟然失語了。我的心異常難受。我抓著您的手，不住地流淚；我把心里話寫作紙上讓您看，您也流淚了。我這樣寫著：父親您突患病，不孝兒沒在您的身邊，心中十分愧咎和不安，我沒能進到為人子的孝心；惟恐您連一句話都沒有留下，兒子有很多話想對您說，但是想不到的是您在醒來后，竟然不能說話了。父親用溫暖的手撫摸著我的頭，我的眼淚再次模糊了雙眼。

　　父親啊！您從西安回來以后的日子，我是心有慚愧啊！一開始，我每天放學扶您走路去鍛煉，您也積極配合，效果也不錯；可是后來您不走了。我心里知道，您是怕影響我的工作，因為我扶您鍛煉長期是很疲勞的。父親啊，您對黨的教育事業真實太忠誠了！不是我有意褒揚您。說實話，向您這樣為黨的教育事業工作四十幾年而依然摯愛如故的人太少了！太少了。

　　您于艱難中，和病魔做頑強地搏斗，讓自己的生命之樹顯示出堅韌的毅力，用殘缺的身軀和受傷的靈魂關愛著一家人，你終于拗不過死神的無情，兩年之后，您的靈魂在九六年五月二十八日的凌晨四點解脫了；您悄然地脫離了痛苦的煎熬，靜靜地離開了您生活了六十個春秋的故土，安詳地躺在靈柩里。我跪在您的身旁，欲哭無淚，哽咽著用紙錢攜著悲痛把您送往天堂。送走了您，我幾乎每天夜里都會夢見您。是啊！您的靈魂不愿離開您生活了一輩子的庭院啊！您是不放心您的親人啊！

　　父親您是不知道的。您也無論如何也想不到，您已去世多年了，國家給您的撫恤金一直被周至六中挪用了遲遲不給。原因是因為我們家太窮了！您去世的時候，家里是實在可憐啊！當年您病后出院的時候，我就應該為您準備靈柩和壽衣。但是當時家里經濟拮據什么都買不起。我的心理也還存有幾絲僥幸，我看見您沒有一點衰老的跡象，您皮膚光潔，牙齒堅固。這個年齡您的牙齒很好既沒有松動也沒有掉牙；我清晰地記得您雙齒緊扣會發出清脆的響聲。我心里想，您雖然不能行走，不會講話，但肌體還很結實。可是誰又能想到蒼天經無情地奪您生命而去呢？您剛去世，我慌了手腳。情急中把二伯父的靈柩抬來給了您。又借了幾千塊錢上街道為您置買壽衣。記得開追悼會前夕，六中來人商議有關事宜及招待情況。六中人說，茶水不繞。我們很實誠便信以為真。可誰竟知就是因了沒有招待致使六中人心中不滿；據說當時是工會主席把人領到他家里招待了。艱苦的日子太難了！終于為了改變家里這種因窮被人瞧不起的狀況，我毅然決定去下海，一去就是三年。其中的酸甜苦辣您是可以想象得出的。回來后，我到處查問您的撫恤金，最后有人指點我，去找找管后勤的校長。經商使我學會了變通；此后才在三年的時間里逐漸領完了國家給您的應得的微波的撫恤金。那些錢分三年，每年的教師節過后，給兩千；六千元要了整整三年啊！好艱難啊！父親您是如何也想不到，現在的社會是人在人情在；人走茶涼啊！真正是世風日下，人心不古啊！

　　父親啊！這些年來，我一直都想寫點文字向您訴說我的思念之情；都因生活所迫，工作所累。先前只能用幾篇短短的文字告慰您的在天之靈。今日我終于有機會，不孝的兒子從庸俗里退了出來；重新拾起了久擱的筆墨，在痛定思痛之后，長歌當哭了。

　　父親啊現在我已不再難受了。我到以為您那時走了您是把自己解脫了。您健康的時候是多么瀟灑的一個人啊！籃球場上有您矯健的身影；戲劇舞臺上有您漂亮的扮相和動聽的聲音可您病倒后，疾病這個魔鬼殘酷的把您的身軀捆在椅子上；又封閉了您的嗓子，剝奪了您說話的權利。記得起初您還能看很多書籍，后來您卻整日的唉聲嘆氣。我聽母親說：您爸嘟嘟自己活得窩囊。我知道您的心理很痛苦啊！您自己難受，被病魔煎熬，但卻不愿看到自己的親人因此而受到牽連啊！所以您趁我們熟睡的時候一個人悄悄地走了。父親，我敬愛的父親啊！我能理解你啊！我現在倒覺得您解脫了好。您雖然離開了我們，但您的形象卻永遠烙在我記憶的長河里。我經常一閉上眼睛，就會想起您的，想起您的一切一切。父親啊！莫怪兒子今天說的話太多，那是因為堆積在我心靈深處的情愫已蘊含了許久。

　　每每想起您，讓我更加明白了人生的意義；人活著就是為了自己的親人和自己的追求，不必說生命的長與短！這些您都已經做到了，您的品德我會繼承下來的。

　　我堅信人是有靈魂的。您的靈魂安居在天國。我不知道天國里您是咋樣的？所以便用人間最溫馨的文字來問候您。但愿您能讀到這封遙寄天國的家書。

　　父親啊！我的心里永遠有著您，也永遠想著您啊！來世我還做您的兒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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