親情散文：母愛如風

　　當風聲響起，所有的草木都要俯首聆聽。

　　村前的那棵老樹，干枯的樹枝在寒風中搖曳著，枯葉和斷枝或落在母親滿頭的白發上，或飄向遠方。母親站在樹下，不厭其煩地叮囑我，我低著頭，心不在焉地聽著。

　　終究要離別。我辭別母親，踏上通往遠方的路。走了一會，回頭看，母親還站在那棵樹下，駝著背，頭卻努力地前伸著，看著我離去的方向，像一張拉滿了的弓。而我，卻是那支毫不眷戀的離弦之箭？！

　　“喀嚓”一聲，一根枯樹枝斷了，眼看要落在母親的頭上。我尖叫著，“娘！”

　　突然間驚醒，原來是做了個夢。妻也被我鬧醒，惺忪著眼睛問：“怎么了？”我說，沒事，我睡醒了，你接著睡吧！起身，窗外，風輕輕地吹著，天色微亮，又是新的一天來臨。約莫一算，我離開母親差不多有半年的時間了。

　　不想去數這是第幾次離別，但我現在深深地懂得，我的每一次離別，都讓母親牽腸掛肚。母親對兒子的愛，就像這無處不在也無時不在的風。

　　小時候有一次，我偷拿了鄰居伙伴的玩具，母親知道后大發雷霆，狠狠地打了我一頓，一邊打，一邊罵，一邊哭著，“咱們家再窮，也不能去偷別人的東西！這么小就偷東西，將來能有什么出息！”那幾天天氣很糟糕，母親“猙獰”的臉和外面的狂風暴雨讓我至今都記憶猶新。而我以后才明白，母親之所以對我那么“狠”，正是因為母親愛我太深，對我期望很高啊！可是當天下午，少不經事的我卻私自跑到鄰村我的一個遠房親戚家，編了個謊言，住了兩天。第三天，風還沒住雨還沒停，母親渾身濕淋淋的找上門來，見到我就一下子把我抱在懷里，一邊哭一邊說，“孩子啊，我終于找到你了，這幾天我差不多跑遍了咱家所有的親戚啊，你以后再也不能這樣嚇唬我了！”我也緊緊抱著母親，說，“娘，我以后再也敢了！”哭聲伴著風聲，淚水拌著雨水，連旁觀的親戚都禁不住流下了眼淚。我懂了，母親不管是哄我還是打我，都是一樣的愛。母愛，既可以像輕風一樣的溫柔，擁抱我溫暖我，給我安慰和鼓勵，也會像狂風一樣的奔放，警醒我鞭笞我，幫我改正和成長。

　　母愛如風，可惜，我不是一棵扎根在母親身邊的樹，能夠時時俯首聆聽母親的教誨。也許我是一片云，注定要隨風飄浮。我高中在外地讀書，大學在外地讀書，而大學畢業之后，我又決定遠赴新疆。當我把我的決定告訴母親時，母親沉默了很久，最后還是說，“既然你決定要出去闖一闖，那就去吧，我支持你。只是一個人跑那么遠，可得注意照顧好自己。”臨別時，我沒有讓母親送我，母親也沒有堅持，一個人留在屋里。走出家門的時候，云淡風輕，我的心中卻是風起云涌，我知道，母親也是。在新疆，我見識了少數民族的風土人情和無邊無際的沙漠。我把這些打電話講給母親聽，母親既為我感到高興，又不停地叮囑我要注意安全。母親說，“你一個人在外面，安全最重要，不管怎么著，你都得照顧好自己，過年的時候回來讓娘看看，你一定還是好好的。”我說，“娘，您的話我都記著了，我不會讓您傷心的，我知道您一直都掛念我！”

　　是的，我知道。如果我是一片云，母親的愛就是助我遨游天際的風。

　　后來，我離開了新疆，到了山東東營，并買房，娶妻，生女。母親也搬來和我們一起住。我再次享受到了母親無微不至的關愛。我的女兒也在母親精心照料下出生、成長，成為一個人見人愛的小公主。東營臨海，風一年到頭地吹。母親也是一天天地給我講述家鄉的人情世故，講那些一輩輩傳下來的淺顯卻又實用的人生道理。

　　可是，去年冬天，由于岳父岳母身體不太好，妻子堅持要我和孩子跟她回老家照顧雙親。我沒有拒絕，畢竟，這是為人子女的本分。我愛我的母親，她也一樣愛著她的母親。我這邊有哥哥姐姐，岳母卻只有她這一個女兒。老人總是希望自己的孩子能在自己身邊，母親是，岳母也是。所以，我不得不再次辭別母親，帶著她從小看到大的寶貝孫女，舉家來到南方，沒有給她歸期。離開之后，每次打電話給母親，母親都要哭上一陣子，說看到別人一家老小在一起時就羨慕得很。我也只能報個平安，并保證放了長假就帶著老婆孩子回去看她。掛了電話，心里像下了雨似的潮濕。

　　正想著，一聲嚶嚀，女兒翻了個身，把被子蹬開了。我正準備去蓋，妻朦朧著雙眼坐了起來，把女兒的被子蓋好，還吻了一下她的額頭，然后又躺下，接著睡著了。哦，她也是個母親，這是她幾年里重復了無數次的動作。

　　一陣風吹進窗子，輕輕地吹在我的臉上，像母親溫柔的手。是啊，不管我身在何處，母愛都如風般跟隨，在海邊能掀起波浪，在沙漠能卷起狂沙，讓我對母親的教誨從不敢忘，對母親的思念愈來愈濃。

　　風越來越強了，娘，您今夜睡得好么？

　　風兒啊，您吹來的時候請從我家經過，把我母親的消息帶給我。

　　只是，您在走過我家時，請千萬放輕腳步，莫要驚醒了我睡夢中的親愛的媽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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