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福與和諧抒情散文

　　我國現代文學奠基人魯迅曾經說過這樣一句話：“幸福永遠存在于人類不安的追求中，而不存在于和諧與穩定之中。”在積極倡導和諧的今天，我們簡直可以斷言，魯迅實在是個悲觀的人，不但看世界的眼睛毒，而且說話也不留余地，總是無限地夸大社會的陰暗面，引人入罪惡之境。然而我要說，我們現在對和諧的追求，實際也在暗示現實的慘烈，不要以為魯迅仗著文豪之名而大放厥詞，魯迅其實給我們展示了一個清晰的現實悲劇。

　　魯迅先生的話其實并不是與和諧唱反調，他這話有個前提，那就是他置身于軍閥混戰、列強張牙舞爪的亂世，在那亂世之中，其實是看不到和諧的，而且似乎永遠也沒有黑暗的盡頭。既然盼不到黑暗亂世的末日，那就只能將和諧當作世代的理想追求，千萬別以騙子的花言巧語為真，認為真有所謂和諧了。和諧的世界是幸福的，而這不和諧的亂世，我們卻未必沒有幸福，你看那朱門的酒肉照樣吃喝不完，成了蒼蠅的美餐。所以，雖說盼不到和諧的大同世界，我們還是可以去追求亂世的幸福，只是要想得到這樣的幸福就不能有謙謙君子的虛偽，必須要參與到亂世的活動中去，別學那桃花源中的迂腐學究，高掛印信，浪費筆墨去買取青山綠水的恬淡與苦澀。這道理在中國的舊時期是有明證的，比如上海灘的杜月笙，人家雖然是混世魔王，卻懂得亂世求幸福的大道理。就是看破了人世的魯迅，也只能說，不會做。

　　中國的事情有一個規律，往往老實巴交，乖覺聽話的百姓，總也求不得幸福。他們聽信了孔孟之道：“和為貴，諧為美！”所以凡事講究一個“和”字，以為只要和善，就會有幸福，只要文明有禮，就會換來和諧的大同社會。他們卻不知，這道理所以被統治者崇尚，乃是因為本身就帶有麻痹蒙騙的作用。中國的百姓很乖，他們總將那求得結果的過程當作人生的目標，因為要求得幸福，所以就將和諧當作了追求的目標，哪知世時代代和也和了，諧也給諧了，就是離著幸福還遠。中國歷史中，即便是黑暗時代也是講究和諧的，比如周厲王的時代，嚴禁人們制造社會不滿，批評時政，那也算得是追求和諧了，可是苛捐雜稅樣樣不少，山珍海味依然只是少數人享受的美餐，和諧與幸福的差距越來越遠。

　　我們現在有很多人又將古訓翻閱出來，當作現世的經世之道，我也不知是為著什么。但我有一個道理是明白的，古人的說話多半是缺乏邏輯的想象之辭，就如狂想病人的胡言亂語，并不能當真。別將過時的理論拿來忽悠愚弱的國民，和諧其實不是社會發展的目標，幸福的理想才是我們最終的追求，和諧與幸福是不能無原則地劃等號的。相比而言還是西方的文學家和哲人看得分明。法國作家雨果對和諧與幸福有這樣一種觀點：“親善產生幸福，文明帶來和諧。”值得注意的是，雨果的所謂和諧與我們的和諧是不一樣的，我們的和諧是人與人淡化矛盾，相互忍受彼此的過錯而求得茍且的安寧，而雨果的和諧是一種抗爭之后的平靜，是一種創造文明之后的碩果。這樣的文明當然就包括了物質的和精神的。

　　我們的社會是既重視物質，又忽視物質，既重視精神，又忽視精神的社會，這樣的社會可以等于“亂”世。所謂重視物質，也就是說我們都很崇尚金錢，所謂忽視物質，也就是我們不愿意在物質上求得均衡；所謂重視精神，是指我們總將一些道德和法律的符號當作言辭的術語來宣講，所謂忽視精神，就是我們根本不想在精神上有真正的進步。在金錢的刺激下，我們的物質文明總量倒真的是發展了，可惜社會物質分配的差距卻是天差地別一般。在名利的誘惑下，我們的精神文明也有著本質的飛躍，可是我們在某些諱莫如深的領域，卻依然沉溺在黑暗的深淵。

　　冰心老人曾說：“美的真諦應該是和諧。這種和諧體現在人身上，就造就了人的美；表現在物上，就造就了物的美；融匯在環境中，就造就了環境的美。”然而我們現在糊涂得緊，因為我們不知道什么是社會的美，更不清楚怎樣將和諧體現在人身上，表現在物上，并融匯在社會之中。所以，我以為我們還是相信魯迅的話為妙，即在糊涂不安的世界中只管追求自己的幸福去，和諧與穩定還不就是兩個相等的符號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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