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蜀先主廟》劉禹錫唐詩鑒賞

　　天下英雄氣，

　　千秋尚凜然。

　　勢分三足鼎，

　　業(yè)復五銖錢。

　　得相能開國，

　　生兒不象賢。

　　凄涼蜀故妓，

　　來舞魏宮前。

　　劉禹錫詩鑒賞

　　《蜀先主廟》是劉禹錫五律中傳誦較廣的一首。

　　蜀先主就是劉備。先主廟在夔州（治所在今四川奉節(jié)東），本詩當是劉禹錫任夔州刺史時所作。

　　首聯(lián)“天下英雄氣，千秋尚凜然”，高唱入云，突兀挺拔。細品詩意，其妙有三：一、境界雄闊奇絕。“天下”兩字囊括宇宙，極言“英雄氣”之充塞六合，至大無垠；“千秋”兩字貫串古今，極寫“英雄氣”之萬古長存，永垂不朽。遣詞結言，又顯示出詩人吞吐日月、俯仰古今之胸臆。二、使事無跡。

　　“天下英雄”四字暗用曹操對劉備語：“今天下英雄，惟使君與操耳”（《三國志·蜀志·先主傳》）。劉禹錫僅添一“氣”字，便有廟堂氣象，所以紀昀說：“起二句確是先主廟，妙似不用事者。”三、意在言外。

　　“尚凜然”三字雖然只是抒寫一種感受，但詩人面對先主塑像，肅然起敬的神態(tài)隱然可見；其中“尚”字用得極妙，先主廟堂尚且威勢逼人，則其生前叱咤風云的英雄氣概，自不待言了。

　　頷聯(lián)緊承“英雄氣”三字，引出劉備的英雄業(yè)績：“勢分三足鼎，業(yè)復五銖錢。”劉備起自微細，在漢末亂世之中，轉戰(zhàn)南北，幾經(jīng)顛撲，才形成了與曹操、孫權三分天下之勢，實在是得之不易。建立蜀國以后，他又力圖進取中原，統(tǒng)一中國，這更顯示了英雄之志。“五銖錢”是漢武帝元狩五年（前118 ）鑄行的一種錢幣，后來王莽代漢時將它罷廢。東漢初年，光武帝劉秀又恢復了五銖錢。此詩題下詩人自注：“漢末童謠：‘黃牛白腹，五銖當復’。”這是借錢幣為說，暗喻劉備振興漢室的勃勃雄心。這一聯(lián)的對仗難度比較大。“勢分三足鼎”，化用孫楚《為石仲容與孫皓書》中語：“自謂三分鼎足之勢，可與泰山共相終始。”“業(yè)復五銖錢”純用民謠中語。兩句典出殊門，互不相關，可是對應自成巧思，渾然天成。

　　如果說，頷聯(lián)主要是頌揚劉備的功業(yè)，那么，頸聯(lián)進一步指出劉備功業(yè)之不能卒成，為之嘆惜。“得相能開國”，是說劉備三顧茅廬，得諸葛亮輔佐，建立了蜀國；“生兒不象賢”，則說后主劉禪不能效法先人賢德，狎近小人，愚昧昏饋，致使蜀國的基業(yè)被他葬送。創(chuàng)業(yè)難，守成更難，劉禹錫認為這是一個深刻的歷史教訓，所以特意加以指出。這一聯(lián)用劉備的長于任賢擇相，與他的短于教子、致使嗣子不肖相對比，正反相形，具有詞意頡頏、聲情頓挫之妙。五律的頸聯(lián)最忌與頷聯(lián)措意雷同。本詩頷聯(lián)詠功業(yè)，頸聯(lián)說人事，轉接之間，富于變化；且頷聯(lián)承上，頸聯(lián)啟下，脈絡相當清晰。

　　尾聯(lián)感嘆后主的不肖。劉禪降魏后，被遷到洛陽，封為安樂縣公。一天，“司馬文王（昭）與禪宴，為之作故蜀伎。旁人皆為之感愴，而禪喜笑自若。”（《三國志·蜀志·后主傳》裴注引《漢晉春秋》）

　　尾聯(lián)兩句當化用此意。劉禪不惜先業(yè)、麻木不仁至此，足見他落得國滅身俘的嚴重后果決非偶然。字里行間，滲透著對于劉備身后事業(yè)消亡的無限嗟嘆之情。

　　從全詩的構思來看，前四句寫盛德，后四句寫業(yè)衰，在鮮明的盛衰對比中，道出了古今興亡的一個深刻教訓。詩人詠史懷古，其著眼點當然還在于今。唐王朝有過開元盛世，但到了劉禹錫所處的時代，已經(jīng)日薄西山，國勢日益衰頹。然而執(zhí)政者仍然那樣昏庸荒唐，甚至一再打擊迫害象劉禹錫那樣的革新者。這怎不使人感慨萬千呢！全詩措詞精警凝煉，沉著超邁，并以形象的感染力，垂戒無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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