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甫《戲為六絕句選一》全詩賞析

　　《戲為六絕句》是唐代偉大詩人杜甫創(chuàng)作的組詩作品。這組詩包括六首七言絕句，前三首是對詩人的評價，后三首是論詩的宗旨。

　　戲為六絕句

　　其二

　　王楊盧駱當時體，輕薄為文哂未休。

　　爾曹身與名俱滅，不廢江河萬古流。

　　【注釋】

　　王楊盧駱：王勃、楊炯、盧照鄰、駱賓王。這四人都是初唐時期著名的作家，時人稱之為“初唐四杰”。詩風清新、剛健，一掃齊、梁頹靡遺風。當時體：指四杰詩文的體裁和風格在當時自成一體。

　　輕薄(bó)：言行輕佻，有玩弄意味。此處指當時守舊文人對“四杰”的攻擊態(tài)度。哂(shěn)：譏笑。

　　爾曹：你們這些人。

　　不廢：不影響。這里用江河萬古流比喻包括四杰在內(nèi)的優(yōu)秀作家的名字和作品將像長江黃河那樣萬古流傳。

　　【白話譯文】

　　王勃、楊炯、盧照鄰和駱賓王四杰在當時的時代條件下，他們的作品已經(jīng)達到最高的造詣。四杰的文章被認為是輕薄的，被守舊文人譏笑。你們這些守舊文人，在歷史的長河中本微不足道，因此只能身名俱滅，而四杰卻如江河不廢，萬古流芳。

　　【賞析】

　　杜甫在絕句題材的開拓成就很高，以絕句評論詩文就是他開創(chuàng)的。后世仿效者綿綿不絕，如元好問、王士禎等俱有名篇，“論詩絕句”于是成為百代不易之一體。《戲為六絕句》是杜甫論詩絕句的代表作。

　　唐代詩歌理論自陳子昂、李白提出復(fù)古主張以后，明確了詩歌發(fā)展方向，但一些人粗暴地全盤否定六朝文學，殃及“四杰”—— 即“王(勃)、楊(炯)、盧(照鄰)、駱(賓王)”。四杰本來已有意識擺脫傳統(tǒng)因襲的'影響，從色情、宮廷等黃色無聊的題材中解放出來，將視野轉(zhuǎn)向廣闊的社會生活，同時在律絕歌行等詩體的發(fā)展上也有貢獻。但因他們尚未全然擺脫六朝藻繪余習，有人就對他們求全責備，吹毛求疵。至于以“輕薄為文(詩)”哂之，又更甚焉。

　　杜甫顯然并不同意這種見解和態(tài)度。“王楊盧駱當時體，輕薄為文哂未休。”二句首先指出這種時弊，而且表明了自己的反對態(tài)度。“當時體”這個創(chuàng)語，包含有一個極為精辟的見解， 即大凡作家都是“當時”歷史的產(chǎn)物，詩風文風的形成與時代有關(guān)。應(yīng)當把它放到一定歷史環(huán)境中去考察，看它是進步的還是落后的，而不能以今例古，一概而論苛求前人。用這種觀點來看王楊盧駱尚染六朝色彩的詩文，就會發(fā)現(xiàn)盡管它們還留有六朝色彩，但畢竟有了新的氣象，足稱初唐之“當時體”，符合詩文發(fā)展的進步趨勢。

　　輕詆前賢者大抵眼高手低，而杜甫所指時人眼亦未高。他們苛責前賢，又不能反求諸己。因此后兩句詩人進而對這些人發(fā)一當頭棒喝：“爾曹身與名俱滅，不廢江河萬古流。”史炳《杜詩瑣證》解釋說：“言四子文體，自是當時風尚，乃嗤其輕薄者至今未休。

　　曾不知爾曹名俱滅，而四子之文不廢，如江河萬古常流。”這里，杜甫對四杰贊以不朽，給予充分肯定。

　　此詩雖主議論，但兼用比興(末句)，富于激情，結(jié)構(gòu)上兩聯(lián)各以一句說四杰、一句說時人，承轉(zhuǎn)自然，有唱嘆之音。因此雖以議論入詩，而非押韻之文。在藝術(shù)上亦是值得稱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