夢里探秋作文

　　輕風若上鉤，夢里探個秋。確實，秋不來時，我不知；秋不走時，我不憐。如今隆冬天色下，我卻遲遲地從半片黃葉齒邊看出了秋的氣息。秋，去哪里尋呢？為何而尋它——恰好，一面墻側吹過一陣抖著雪絲的風，順捎了伶仃之葉。倒好，留下滿樹枯丫丫的枝條空昂頭，它們投放向天幕的眼神飄轉出少許無奈，“唉，最后一根發絲也被奪了去。”

　　莫急，我們一同尋它回來。隨手一挑細彎長的，我欲拿這冬的光桿子去等從前秋風的愿者——自上鉤。

　　我與冬樹結下契。“你借我稱手的釣竿，我好去探探錯失的秋色，若是釣得你的發葉，我送它回梢，若是折了這好桿，誰也賴不上誰。”“我倒是信這院里長成的孩子。可這秋本虛無，又早已逝去，你何處釣來？”“這個么……嘿嘿。”

　　溜桿上手，踱步在院里悠悠巡上一圈、兩圈。桿不能好生拿穩，偏跟著手腕轉呼轉呼，一圈、兩圈。尋不著，本就應尋不著。先前在生活中麻木，生活總是日復日的，時節的更替也是年復年。昨日活過去了，休想重來一回，金秋一季過了，來年再等到的也絕然不會是同一個秋。理在心里清明，口中偏是懊悔。“尋不著咯，尋不著咯……”那又如何呢，釣秋本是無妄之談，況秋已過，我只能將空桿子送回冬樹那處，再聽他小聲嘲笑。

　　“桿就不用留下了，回到根上，它也活不過來，送你好吧。小家伙，找不找得到不用在意，若自始至終，你都是心甘情愿，又從中獲樂，也不必再以‘悔’看待結尾。什么樣都是好的，來的來，走的走。秋來了，冬來了，生命誕生的一刻朽木走了，殘葉飄落在你眼前，你大可無可奈何地嘆聲‘不見’，卻也可不再思其半分，天地間有我，我盡管隨之旋轉便是。”

　　似懂非懂地，我依然放下樹枝，轉身。

　　那樣秋風替換了原來的夢境，果然有些奇跡只能出現在夢里。我親自釣得秋葉了，然而夢境包容你一切邏輯的不同調，冬樹說盡管隨天地旋轉，此處它隨我旋轉，這里的轉數由我說了算。要叫我細細想，我還能想起夢秋大致的樣子，細節處依舊是褐色、艷紅與亮黃。葉滿地的楓林中布滿酒盞，再遠處忽有幾棵桂樹，看見了才聞得著香，看不見時，誰該知道此處應有桂香呢？其實這并沒有什么可說的，我想，只要我不變，我在何時何處探到的秋景皆會同此一般，連身后哼曲的絨衣小公子都依舊是那一個聲音，同首曲子。

　　次日，我前去告訴冬樹，昨個兒夜里見過他，冬樹的眼睫上多了幾粒雪晶。“怎么不撐傘？這雪還停不下來，這一會兒。”“我撐了啊。”

　　冬樹隨一陣猛風搖了搖頭，“好，好啊，你說是便是吧，你夢見我了啊……夢里找著我的秋葉了么？”

　　“你怎么不問春葉？”“誰借的找誰還咯。”

　　“……”

　　冬樹的聲氣漸漸小了，“累了，累了，早些回家吧。”

　　“那我就走了。”來的來，去的去，冬樹說的是。但他并不明白一種純粹的念想，長什么樣子。因為他已經老了，世上也沒有什么值得他去欣喜，他大可在一處幾十年，懷抱著某段歲月的記憶偷笑，而他夢中的春、秋、冬、夏，會一直是同一個顏色。他沒有尋找秋色的必要，他早已有了令自己滿意的秋，或許唯一有點遺憾的是，他只能與一個秋過完余生，所以，若我是他，會對自己已失的秋葉有所探尋么？

　　這我不知道，因為我見的秋不多，也不知哪個會是自己的。今年的忘了，會有明年的，如果一生走過，都沒找到自己的秋，算是失敗嗎？或許不算吧，必須知道的是，夢屬于自己，只要愿意，夢里的一切都是自己的，春冬定格只在一念。但是，我會選擇定格它么？定格后告訴冬樹“我也活明白了”？我不太想。

　　探不到的秋才可能在夢里，定不住的命，才讓人著迷，余生清明不好，一生探尋才有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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