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年老樹五爪樟散文

　　四月，我與陽光為伴，攜著真情去探山訪水。泥土上百花爭艷、千樹吐綠，萬草煥青，柔水傳情、峰巒疊翠，滿眼芳菲。視野里全是顏色，心海上滿是春香，可心卻沒有感動與陶醉。

　　當朋友們都在贊美春光春色，我卻絲毫沒有感嘆。難道是心如靜水嗎？我心中的風景是什么呢？直至我看到這千年老樹——五爪樟，我的情感方如海濤在翻騰，洶涌著拍打心岸。血液在沸騰，思想在洶涌，人卻靜立于老樹前。我不敢高聲地將我內心的情感呼出，怕驚擾這千年的“老人”。在我的心里，這老樹不再是樹，是精靈，是生靈中的精靈，我只有品讀與欣賞，只有仰望，只有在“老人”的面前聆聽教誨。

　　兩千年的五爪樟，粗枝茂葉，深根交錯。枝上生枝，往上往外不斷生長與伸展，延伸生命的空間。誰也不知道老樹曾經看到過什么，經歷過什么，她靜靜地立于天地間，迎朝陽，送夕陽。滿樹的葉，新生的嫩綠，老得蒼翠，新生的在上，老葉在下，顏色層次分明。入土的根，在泥土中延伸得很長，一直延伸到遠處的小溪下。有人特意為樹身量過身高，約為三十五米，樹圍也將十四米，十來個人手拉手才能將樹干圍抱。老樟樹不是與天空比高，她是與歲月同在，與日月同歲。日月以光輝予以人間，老樟樹以綠色、靜穆啟迪人世。老樹從離地大約五米處開始分支，樹杈猶如巨龍的五爪，故名為五爪樟。只是我看到的是三爪，另外兩爪我只見了殘留下來的大傷疤。老樹日復一日地吸取天地之氣，將生命一次次蛻變，如今枝繁葉茂，整體垂蔭約3.6畝。她在此地一立，就立出了一種偉大，一種高貴，一種智慧。遠處我看到小片樟樹林，大概是五爪樟繁衍下去的后輩。

　　生命在長不過百歲，五爪樟一活就是幾千歲。幾千年的風雨，不是讓她蒼老，而是將它滋潤得更加蔥郁。看是蒼老的靜脈突兀的老樹皮，卻包裹著熱情滿腔的“血液”，這就是不老的精靈。縱橫交錯的樹根，告訴我這就是她旺盛生命力的泉源。枝葉汲取天之靈氣，樹根汲取地之靈氣，樹有多高，根便有多深。汲取天地之靈氣，石頭尚且能孵化成猴精，樟樹自然能為生物之精靈。

　　千年五爪樟活得自然，生得簡單，它在寂寞中成長，它在四季里歷練。春天來了，它便發芽吐綠、拔節；盛夏的時候，它便舒展茂盛的枝葉開辟一方乘涼的天地；秋天來了，葉子或黃或紅或蒼翠，該凋零的它就讓其凋落，自自然然，從從容容；冬天的時候，它就靜立于風雪中，不哆嗦，不戰栗，讓寒流盡情肆虐，卻從不肯屈服與低頭。四季輪回千年，五爪樟卻永遠自然、真誠且分明地展現自我千年，不隨風搖曳，不隨波逐流，依自己獨特的秉性生存。

　　仰望虎踞龍盤的五爪樟，一種敬畏與感激便油然而生。兩千年的時光，兩千年的風雨，封建帝王都已成了黃土，成了孕育新生命的沃土，唯有這棵五爪樟依然安靜從容地活著。她以葉為眼，默默地，居高臨下地看著塵世間的興衰更迭，生死榮辱。她就是歷史，一片樹葉就是一段歷史，一枝樹杈就是一部史書；她就是天地間的帝王，因為她見證著每一個朝代的興衰。她的故事成了神話，相傳在一個萬里無云的夜晚，上天降下一個火球，火球落在老樟樹的樹冠上，人們以為老樟樹將要壽終正寢。然而第二天早晨，人們看到了汲取了朝露的老樟樹，卻越發地茂盛蔥郁，神樹就這樣得名，人們對老樹就更加多了幾分敬意。于死亡中不死，于坎坷中堅強，遇柔則柔，遇剛則強，生命才讓人敬意。

　　五爪樟是有靈智的，雖不語不言，心卻是澄清。她與山河大地、飛禽走獸、風云雨雪雷電霧的關系，比人更深入、更和諧。她是調和這些復雜關系的大師。當然，她寧愿斷枝，也要將警示留于后人。她身上的傷疤，就是時代留下的印跡。風雨人生路，不可能始終一帆風順。文革期間，突來的風雪讓五爪樟在一夜間便斷了一爪。殘樹斷枝，老樟樹負重前行，汩汩的“血”也不知留了多少日，才漸漸失去了知覺，消退了疼痛。彭學沛死了，老樟樹又斷了一爪。改革開放的春風來了，五爪樟就又生機勃勃，郁郁蔥蔥。如今只有三爪的老樟樹，就像三炷香常年立于天地間，為民祈福，為民請命。當你從老樹身上得之這些故事的時候，難道你還認為她只是一棵樹嗎？

　　人生是無法拒絕的，快樂與痛苦只是一段心情。五爪樟默默地聳立，一圈一圈地添著年輪，聽著潺潺的小溪水從身邊流淌，聽著小鳥們在自己的懷中放歌，欣賞著花的靜靜綻放，感悟著云聚云散。平凡的生活，不經意地來去，五爪樟留給自己一份恬淡，一種隨意，也留給人們對生命的啟示。

　　我輕輕地靠近安靜的五爪樟，用心靈去傾聽她的教誨。靜以致遠，修身立命。五爪樟的存在為人們貢獻自己的全部，從枝葉到根干，熱天遮日，冷天擋風雪，狂風暴雨時固泥土。別的什么動物供人們食用或是驅趕，但也靠人們來喂養與照顧。五爪樟卻不靠捕殺，或是獵獲什么動物來維持生命，就連小草或是小蟲，它也不曾碰傷用以食用。她只是汲取陳死人的肉，或是腐朽的枝葉來滋養生命的成長。然而，五爪樟卻長得高大、粗壯、茂盛，這就是奇跡。

　　五爪樟應是一位得道的高尼，她已修煉成仙，樹只是靈魂的附體。想到這，我恍然大悟：有生命力的大樹，它是與天地風云結為一體，與山河共呼吸，取萬物之精氣，同時又滋養萬物；得日月之精華，同時又陪襯日月。她以自身的閱歷，光輝的生命形態，使人們產生敬仰之心，敬慕之情。

　　今日我離開鬧市，于這偏遠的郊外，尋訪到了這棵得道的千年五爪樟，心中所獲得的啟悟遠勝于蝸居在家看一年的圣賢書。千年的五爪樟對于生活的態度，立于天地間的姿態足夠讓我用一生的時間去咀嚼與品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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