釣鰲花散文

　　每年的六七月份，是黑龍江一年之中雨水最稀少的季節，即使偶爾下一場雨，還沒等把地皮全部陰濕，天又放晴了。由于缺少雨水，通往江邊的公路上浮起一層灰土，踏上去，直冒煙。路兩邊的水溝也都干涸了，溝底的稀泥被曬得龜裂了，四周都翹起來。再缺少雨水，路邊的野蒿仍舊長得蓬蓬勃勃，只是葉子上也落滿了浮灰，一片土黃，幾乎看不到綠色。每年進入七月中旬，由于少雨，上游來水也越來越少，江水一直在急速下澈，使大片沙灘都露出來了。每年的這個季節，江邊便成了坦途，從上游一直到最下游都暢通無阻，黑龍江也進入了一年一度的枯水期。

　　枯水期，幾乎所有的都回歸到江里，尤其鯉魚，每天起早都能看見它們在江心打漂，只是離岸邊太遠，即使把釣線甩出六、七十米，在江邊守上整整一天，可能連一條魚也釣不到。鯉魚不好釣，可是嘎牙子、鯽魚和牛尾巴還是能釣到的。況且每年的七月中旬到八月末都是學校放暑假的時候，不去江邊，在家還能干點什么呢？一大早，我便和正在上初中的弟弟背著釣線，還有半罐頭瓶子蚯蚓去了江邊。

　　沒來釣魚之前就聽說了，孬頭圈那片大沙灘不僅鯽魚特別好釣，而且個頭還很大，一般都在半斤到六七兩之間，只要釣線甩得足夠遠，還能釣到一斤多重的大鯽魚呢！聽到這個消息，我和弟弟扛著二齒子，在村子里連著刨了好幾家的柴草垛根，還有一些倉房下面，才挖半罐頭瓶子蚯蚓；又連夜準備了幾盤七八十米長的釣線，拴好鉤，準備好好釣次魚。

　　天晴的特別好，看不見一絲云彩，也沒有風。我和弟弟每人折了兩根半人多高的細柳條，深深地插在沙灘上，然后用刀把柳梢尖劈開一點，把釣線夾在里面。在這樣無風無浪的天氣里，我們特別喜歡用這種細高的柳條當試魚棍兒。不僅有魚咬鉤時，不用彎腰能一把抓住釣線，而且反應也特別靈敏，即使是條小魚也能把柳條拽彎了。

　　很快弟弟看著的一盤線咬鉤了，只見柳梢先是輕輕地動了一下，接著朝江的方向明顯的彎過去。弟弟反應特別靈敏，他不失時機地抓住釣線，幾乎與此同時，也彎下了腰，雙臂放開，開始快速地朝岸邊倒騰漁線。那時在黑龍江邊釣魚，不像如今在養魚池釣魚。那些從小野生在江里的魚多數沒有被釣過，咬鉤特別狠，鉤得很深，三四斤以下的魚根本不需要抄羅子，輕易也不會拽跑。

　　孬頭圈沙灘是片漫灘，趟水走出十幾步遠，江水也不過一尺多深。再加上弟弟釣魚拽線特別快，鉤上的魚離著岸邊老遠就漂浮起來，平躺在水面上，老老實實地朝著岸邊靠過來。

　　江里的鯽魚需要在流水里覓食，得不停游動，長得不像泡子里的鯽魚顏色那么深，也沒有那么寬，那么胖。這條渾身銀白的鯽魚，顯得又細又長，足有七八寸長，半斤多重。直到被拽上沙灘，它才有能力掙扎了，在沙灘上歡蹦亂跳。弟弟把它摁住，從鉤上摘下來，放進裝魚的籠子里。沒等弟弟把釣上魚的鉤鑲好蚯蚓，我這里也有魚咬鉤了。

　　拽鯽魚和嘎牙子、牛尾巴、鯰魚時，感覺大不一樣。那些無鱗魚手感發悶，有種沉悶的感覺，而鯉魚又會在水里橫沖直撞，傲慢不羈。只有拽鯽魚的手感特別好，不輕不重，也不掙扎，一鼓作氣拽上岸。等到魚離岸邊還有十來米遠的時候，我已經看見水下有條暗影隨著釣線朝岸邊直沖過來。把最后一段線拽上岸邊，果然如我所料，釣上來的又是一條鯽魚。

　　鯽魚可能是一種最懶惰的魚類，江水澈得太快，像鯉魚、青魚、草魚和胖頭魚，甚至連嘎牙子、牛尾巴、重唇和鯰魚都躲在二流上了，不肯在靠近岸邊的淺水里棲身。只有那些鯽魚在穩水灣里覓食，而且咬鉤特別瘋狂。只要把釣線甩到六七十米開外，看見插在岸邊一米多高的柳條稍微往里彎一下，往岸上拽線，釣上來的幾乎都是條鯽魚。

　　一個上午，我們除了釣上來二三十條鯽魚外，別的魚幾乎一條也沒釣到。也不知道那些平時瘋狂咬鉤的嘎牙子和牛尾巴，這會兒都跑到哪里去了？不過說句實話，我們哥倆還真不喜歡釣嘎牙子和牛尾巴魚。這兩種魚身上都長著鋒利的硬骨刺，弄不好就會扎一下，特別疼痛。

　　釣到中午的時候，弟弟釣上一條鯽魚后，在往江里甩鉤的時候沒扔好，岸上還余富好多釣線。他本想把漁鉤拽上來重扔，可什么地方沒魚呢？只是扔的近一點，釣的魚可能也只會小一點罷了，絕不會沒魚咬鉤，他隨手把鉤夾在柳條稍上。沒想到就是這樣一次不經意的甩鉤，弟弟會釣到從沒釣到過的一條魚——鰲花，一條三四斤重的鰲花魚。

　　鰲花魚，學名鱖魚，也稱桂花魚，提到鰲花魚，人們自然會想起唐朝詩人張志和的著名詩句：“桃花流水鱖魚肥”。這種魚身體側扁，背部隆起，身體較厚；尖頭，口裂大且上位，略呈傾斜狀，下頜向前突出；背鰭發達，前部為硬刺，后部較高且圓。胸鰭、臀鰭、尾鰭均呈圓形；它的腹鰭、臀鰭前部均長有鋒利的硬刺；身型較寬，尾短，游動起來五彩斑斕，背鰭狀如抻開的皇冠，鰭刺鋒利如刀戟，似戰場上披掛齊全的戰將，長相威猛，英俊瀟灑，雄健無敵。難怪它在水里橫沖直撞，有股勢不可擋的霸氣。黑龍江中最大的鰲花魚，體重可達１０公斤以上。少刺，肉質細嫩，鮮嫩可口，是河中極品，真正的人間美食，風味更是別具一格。它不僅是松花江、黑龍江及烏蘇里江的著名“三花”（鰲花、鳊花和吉花等三種淡水魚的統稱）之一，還與興凱湖大白魚、黃河鯉魚、松江鱸魚等一起被列為我國著名四大淡水名魚。

　　鰲花魚吃食十分講究，主要吞食活魚、活蝦，很少動死去的小魚，小蝦，更不會去吞食蚯蚓。它不像鯰魚、嘎牙子魚和牛尾巴等無鱗食腐魚類那樣貪婪，別管什么東西，只要是肉，便一口吞進肚子里。鰲花魚吃食十分仔細，據說它吞下活魚、活蝦后，竟會把魚刺和蝦殼吐出去，只把肉留在腹中。這種獨特的吃食特點，在其它食肉魚類中確實不多見，也是很少有人釣到鰲花魚的主要原因。但是，無論什么事情都有例外，誰會想到我和弟弟這次在“孬頭圈”釣魚時，竟釣到一條三四斤重的鰲花魚呢！

　　到如今，弟弟釣鰲花魚的事已經過去二十多年了。可當時的情景仍歷歷在目。

　　這次咬鉤和以往任何一次咬鉤確實沒有太大的區別，只見柳條稍輕輕地朝江的方向彎去，弟弟不失時機地抓住釣線，開始往岸邊拽魚。不過，這次他沒有往次拽的那么快。我當時以為弟弟釣到了一條大鯽魚，趕緊跑過去，準備到了關鍵的時候好幫他一把。

　　眼見著被拽上岸邊的漁線越來越多，魚離岸邊也越來越近了，看樣子不像是條大鯽魚，也不是鯉魚或者鯰魚。它一直沒有掙扎，只是老老實實地隨著釣線朝岸邊靠近。見鉤上的魚這么老實，我一直站在弟弟身邊，沒有幫他，只是看他往岸上拽魚。

　　直到離岸邊還有三四米遠的時候，我才發現這次弟弟釣上來不是一條常見的魚，等我想去拿抄羅子時，已經來不及了，弟弟已經三把兩把將那條魚拽上了岸。直到那時我才發現，他釣上來的竟是一條鰲花魚。

　　我們小心地把魚從鉤上摘下來，給它帶上籠頭，放在江水里養著，想把這條鮮美的鰲花魚活著拎回家。可是鰲花魚的氣性實在太大了，只一會工夫就死了，在水里翻了白。見鰲花魚死了，怕放不新鮮了，我和弟弟也不釣魚了，趕緊收拾東西回家。

　　不用說，那天家里的晚飯桌上有一盤紅燒鰲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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