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親的告誡散文

　　時隔三十多年，當我再次寫下這個題目的時候，父親那語重心長的話語仿佛還在耳邊回蕩，瞬間喚醒了我沉睡的記憶，把我拉回到那個刻骨銘心的日子。

　　1990年秋天，經過一年復讀，我以優異的成績考入縣級重點高中——清水一中。這對于我們全家人來說，無疑是一件值得慶賀的大喜事。為此，母親專程去了一趟縣城，買來新棉布和新棉花，給我精心趕制了一床柔軟舒適的新被褥。就連一向沉默寡言的父親，也是一反常態，興致勃勃地計劃著送我去學校報到�？粗�這一切，我頓時感覺被一股暖暖的愛意所包圍，心兒也急切地飛向了那個夢寐以求的地方。

　　偏巧天公不作美。等到報到的那一天，一早就下起了瓢潑大雨。望著越下越大的雨，我們都開始犯難了。不去吧，學校只報一天名，無論如何都不能錯過；去吧，如此滂沱大雨，淋濕衣服事小，要是被褥被淋濕了，那可就沒法用了！權衡再三，最后父親堅決地說:“走吧！今天就是下刀子，也要給你把名報上，咱們可不能給老師留下壞印象！”說罷，父親找來一些用過的塑料紙，把被褥里三層外三層包裹得嚴嚴實實，然后用繩子一圈圈捆起來，貼身背在背上，又在外面罩了一件塑料雨衣。等一切收拾停當后，父親讓我打上家里唯一的雨傘，他則戴了一頂舊草帽，我們就冒雨出發了。

　　一路上，雨越下越大，又刮起了大風�？耧L夾裹著豆大的雨點，劈頭蓋臉地砸下來，在泥濘的山路上濺起一道道水霧。不一會兒，我和父親都變成了落湯雞，渾身上下濕漉漉的，衣服沉沉地貼在身上，森森寒氣一股腦兒往外冒，牙齒也“咯咯咯”地打起架來。我真想找個地方躲躲，等雨停了再走，但看到父親仍然邁著堅定而沉穩的步伐，沒有一點兒避雨的意思，只好咬著牙艱難地向前挪動。

　　當我們翻越三十幾里山路，一步三滑地趕到學校時，已經是下午一點多了。平時兩個小時的路程，那天我們竟然走了四個多小時！一到新生宿舍，父親就迫不及待地放下被褥，一層層打開塑料紙，看到被褥滴水未沾，他才長長地舒了一口氣，臉上露出了欣慰的笑容。陪我報完名，幫我把被褥鋪好后，來不及歇息片刻，父親又要冒雨回家了。

　　此時，雨漸漸變小了，但風卻依然不屈不撓地刮著。送父親到校門口，臨分別時，父親拉著我的手，先是叮囑我出門在外，要學會照顧自己，錢不夠用了就回家來取，不要委屈了自己，而后話鋒一轉，嚴肅地說：“娃呀，咱家的情況你清楚，為了供你上學，我們就是再苦再累也心甘情愿，你可要好好學習，爭取將來能有一口輕省飯吃，決不能辜負一家人的期望��！”父親一邊說著，一邊輕輕地撫摸著我的頭，眼神中流露出深深的期盼。那一刻，看著父親兩鬢的絲絲白發，感受著父親布滿老繭的手掌傳遞的溫度，我只覺得鼻子發酸，如鯁在喉，一句話也說不出來，只是使勁地點了點頭。

　　開學不久，在一節語文課上，老師布置了一篇題為《那句話，我忘不了》的作文。在那篇作文中，我詳細描述了父親送我報名時所說的那番話，表達了自己勤奮學習的決心。一周后的作文講評課上，老師把我的作文當作范文在全班朗誦。聽著老師聲情并茂的誦讀，以及同學們熱烈的掌聲和由衷的贊嘆，感動的淚水又一次模糊了我的雙眼……

　　高中四年，全家人給了我無盡地支持和關愛。為了給我湊學費，每當農閑時節，母親就帶著妹妹們滿山滿屲跑，打松果、摘蘑菇、挖半夏、撿樹籽……然后拿到縣城去賣。父親每年更是雷打不動地去陜西“趕場”，在三十幾度的高溫下揮汗如雨，掙到的錢除了留一點補貼家用外，其余的全給了我。每次從父親手中接過那帶著他體溫和汗水的零錢時，我心里總是沉甸甸的，好像背了一大捆剛割的麥子，有種不堪重負的感覺。

　　后來，盡管父親再也沒有對我提過任何要求，但是他之前說過的那番話，以及全家人為我默默地付出，卻深深地印在了我的腦海里。無論在求學之路上，還是在工作生活中，每當遭遇困難萌生退意，抑或品嘗失敗停滯不前，父親那樸實的話語總會在我耳邊響起，激勵著我重拾自信，勇往直前，戰勝一次次艱難險阻，邁過一道道溝溝坎坎，摘得一顆顆成功的果實。

　　如今，父親去世已經九年了，但他的諄諄告誡，就像家門口父親親手栽植的那些槐樹，深深地扎根在我的心里，伴隨著我走過一個個嶄新的日子，成為我今生用之不竭的寶貴財富。

　　后記：農歷九月十二日，是父親去世九周年祭日。九年風風雨雨，九年思念如潮，父親的音容笑貌歷歷在目，父親的諄諄告誡猶在耳畔。我愰然發覺：父親其實一直不曾離開，父親永遠活在我的生命里！謹以此文獻給我永遠的父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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