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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兄,如父散文
遠(yuǎn)遠(yuǎn)的，看見哥向我走來，高大穩(wěn)健，溫文爾雅，有幾分父親當(dāng)年的影子。
媽說，小時候，鄰居趙家的小子拿著獨(dú)生子女獎品在哥面前顯擺，哥一臉的不屑：“哪有妹妹好？”
哥是家中的長孫。奶奶沒有兒子，頂著無數(shù)的壓力才招得了女婿在家充兒子養(yǎng)，才生了這么個孫子。所以，盡管奶奶疼愛我們每一個人，可是哥在家中的地位卻是我們下面幾個表兄弟姐妹無法攀比的。雖然如此，哥卻并沒有被寵壞。恰恰相反，哥極好地傳承了奶奶身上的一切優(yōu)秀品質(zhì)，比如善良，比如念及家人。
父親去世的那一年，哥才12歲。無情的命運(yùn)就這樣讓一個12歲的稚嫩少年過早地肩負(fù)起了生活的重?fù)?dān)。記憶中，那是一個寒冷的夜晚。我躺在哥的身邊，昏暗的燈光下，我看見哥滿臉的淚水，我感覺到我們睡的枕頭也是濕濕的。“哥哥，你怎么哭了？”年幼無知，我茫然地問道。“爸爸死了。”哥的聲音很輕。死？什么是死？我不懂。我只知道今天晚上所有的大人們都在哭，只是看不見爸爸。爸爸去了哪里？這些大人們?yōu)槭裁磿薜眠@么傷心？是不是發(fā)生了一件很不好的事？我惘然地看著周圍的一切，感覺害怕極了！我努力向哥身邊靠去，哥把我緊緊地?fù)г趹牙铮拖褚郧鞍职职盐覀儞г趹牙镆粯印松烽L，多少年來，我堅持認(rèn)為哥就是在那一刻忽然長大的。
日子在風(fēng)雨中流逝，我們在艱難中成長。上了初中以后，我開始為自己殘疾的身體感到自卑，我沒有清晰流利的口齒，沒有輕盈穩(wěn)健的步伐，我為這一切感到難過。于是，我變得膽怯，再沒有勇氣四下里亂闖，再沒有勇氣到要好的同學(xué)家去玩，甚至連在學(xué)校里與老師同學(xué)交流的勇氣都沒有了。我就是童話里那只不招人待見的丑小鴨吧？我這樣想。可是，哥大概從沒有這么認(rèn)為過。每到星期天便是最快樂的'時光，哥和幾個同學(xué)出去玩的時候常帶著我，或者他們會到我家里來，其中總會有某個人大人似的說道：“嗨，那個小姑娘，怎么還沒叫人吶？”我覺得心里暖暖的，原來還有人在注意我。我把這一切告訴哥，哥一臉的得意：“你還不知道呢！我把你的照片帶給我們班同學(xué)看，大家都說你又漂亮又可愛！”啊，原來是這樣！
人生中的那個黑色七月，是哥陪我度過的。
高考的前一天下午，哥突然從外地回來了。
“你怎么回來了？”媽一臉的驚訝。
“明天高考，我特地向單位請了假回來送考呀。”
“我送不行？”
“媽，你就忙著做飯吧。最主要的，你一路羅嗦，我可不放心你。”
高考三天，哥的身影混雜在龐大的考生家長隊(duì)伍中。我在哥的目光中進(jìn)場，又在哥的期待中走出考場。坐在哥的自行車后面，仰起頭來看哥的后背：自從哥出去上大學(xué)以后，就難得在家長住，即使回來，我也是只顧埋頭學(xué)習(xí)，怎么沒有注意到，哥的身材已經(jīng)這樣高大了……
大學(xué)畢業(yè)那年，同學(xué)們都在為工作的事忙得焦頭爛額，媽把單位的用工合同送來讓我簽字了。我捧起合同，心里沉甸甸的。幾張薄紙，讓我舉輕若重。這份工作凝聚了全家人多少辛酸血淚啊！
我即將邁進(jìn)的這個單位，是爸爸曾經(jīng)工作過的地方。爸爸曾在這里付出了畢生的心血，終于積勞成疾，永遠(yuǎn)地離開了我們。爸爸到最后，最難舍的是一雙小兒女，他沒有過多的要求，只是希望經(jīng)年以后，兒女長大成人，組織上能夠幫助解決一個子女的就業(yè)問題，單位一諾千金。轉(zhuǎn)眼哥到了大學(xué)畢業(yè)的關(guān)口，媽左右為難。怎么不？手心手背都是肉，她該向著哪一個呢？
哥從外地趕回來了，他告訴媽：“媽，有什么為難的？妹妹身體不好，到哪兒去找到工作？這份工作給她留著，我當(dāng)自己去闖。”
“可是，郵電局，這是份人人都羨慕的工作，你不怨媽？”
“不怨。再說，妹妹將來有了這份工作，不就省了我去照顧她嗎？”哥笑笑。
現(xiàn)在，我捧起這份合同，想起這段往事，心里一陣酸楚。媽微笑著說：“到了單位，像爸爸一樣好好干！"我看見媽的眼睛里含著淚光，我想，哥也是這樣期待的吧？
哥說把這份工作讓給我是為了自己省心，可是，他哪曾省過心？我兒子和侄子一般大，買玩具衣物，他堅持要買兩份；假期里出去旅游，他堅持要把我兒子帶上；小兒不懂事，偶爾頂撞我?guī)拙洌凰l(fā)現(xiàn)了，就會給小兒嚴(yán)厲地批評：“不允許這樣！誰對媽媽不好，舅舅就會對誰不客氣！”
想起那一天，哥回來有事，返程之前，堅持要把我?guī)ゲ藞觯o我買了一堆冷菜，邊幫我把方便帶扣好，邊絮絮叨叨地數(shù)落著：“你呀，就是舍不得買給孩子吃！面條上碼幾片肉，孩子哪能沒胃口？”那樣子，讓我想起了爸。如果爸在，也是這樣嗎？
長兄如父，是幸福，也是辛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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