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夜,那舊時的簫聲散文

　　那是一個深秋的雨夜，那是一個漆黑的雨夜，轟隆隆的雷聲敲碎了靜寂的午夜，敲碎了人們甜美的夢鄉，狂風與暴雨交織起的聲浪，就像一首刺耳而極不協調的交響曲般，仿如一首失去指揮家的樂曲，亂七八糟地響著。

　　瞬間，雨聲，把我從夢中驚醒，把睡意趕得無影無蹤。

　　我的思緒如掙脫韁繩的野馬，在無盡的漆黑里，漫無邊際，不知飄向何方。我的思緒、我的心，我的整個兒被雨緊緊地包圍著。一時間，我發現自己無法再承受雨聲對我的侵擾。于是，便穿衣起身來，隨意地從唱片盒里抽出一張CD，一看，竟是陳悅的《簫色》，我的手順應了我的心，于是，我把這一張我最喜歡的唱片輕輕地安放在唱機里，窗外是風雨交織，窗內是簫聲回旋，那簫聲，如行云流水般地涌出來。此刻，閃電與雷聲已漸漸消逝了，只聽見那幽幽不絕于耳的簫聲滑過耳際，透過夜色，滿載憂傷清幽的旋律，如一只輕盈的夜蝶縈繞在小屋的上空，翩躚在靜靜的雨夜中，填滿我的心間。

　　音韻猶如大大小小晶瑩剔透的珠兒，紛紛散落在透明的玻璃鏡面上。每每聽到這清幽嫻靜的簫聲，心，便會搖曳出如斯這般的清寧，又如清風流水般蕩漾起來，愜意與舒適盈滿寧靜的心田，一種感覺呼之欲出，卻說不出什么來，任它以如風般流走著。靜靜地聆聽，夜雨中的旋律，如一股咖啡的清香滲透心底。剎那間，滿屋子都如星光燦爛般，而銀河系的璀璨奪目，覆蓋住自己的靈魂深處，把暗處的縫隙全照亮。

　　這簫聲，帶著我穿越過濃重的雨幕，我的記憶之門在瞬間緩緩開啟。

　　那是很多年前的一個雨季，我去濟南參加二年一度的校友聚會。當火車停靠在濟南站，走出車站，天空下起了豆大的雨，濕漉漉的空氣中有一股酸酸的味道，坑坑洼洼的路面積滿了水，路人走過身邊，飛起的泥水濺濕了我的白裙子，瞬間便如一朵朵水墨四溢開來。這雨，越下越大，我張望著，尋找來接站的同學。這時，一把紫色的雨傘罩在了我的頭上，我回頭一看，是梓軒，他也是一身的雨水，望著我被雨淋濕的樣子，滿臉愧疚地說：“雪，等了很久了吧，下雨天，這路實在很堵，足足開了一個多小時，對不起啊！”“嘿，沒關系的，小妍她們呢？”我一邊問一邊找著其他同學。梓軒說：“本來是要一起來的，小妍，下午有課，沒換成……”說完，他一把接過我手中的包，指了指前面說：“車，在那邊停著，快走吧。”我跟在梓軒身后，一起走進了這白茫茫的雨簾中。

　　車子在雨里飛快地向前行駛著，沒過多久就來到了濟南大學的門口。梓軒、小妍還有另外一個大學同學安慧在這里教書育人。晚上，我們聚在學校的舞蹈房里，窗外，雨仍在不停地落著，雨從天際而來，滴落在玻璃窗上，浸濕了書香中的歲月，潤化了字里行間的蒼桑，空氣中飄落著淡藍色的雨滴，雨中倒影著深深淺淺的夜色，濕潤沁涼的書香在黑夜中漫延開來。小妍端來一杯杯熱熱的咖啡，滿室清馨中的陳舊往事，便在這裊娜的煙霧中，慢慢打開那一段久違的'心音，就著窗外的雨聲與夜色，細細品酌昨日同窗的剪影，燈下的孤獨及古今一同的情思。

　　這時，一曲簫聲傳來，我驚奇地回頭，卻見梓軒一臉寧靜，低垂著眼簾，雙手握住一根飄著紅色心形中國結的洞簫，依著稠紅的廊柱，在落雨的窗前，一往情深地吹著，吹起一地的愁思。我呆呆地站在那里，小妍不知何時站到了我的身邊，只聽見她說：“這回，我們的大才子該圓夢了，你不知道，梓軒一直想吹這首曲子給你聽……”我仍沉浸在這如泣如訴的簫聲里。簫聲，開始在雨夜里飄散著，低婉而哀愁，仿佛低喃著一個很長很老的故事，在這清冷的雨夜，靜謐的舞蹈房，昏暗的燈影下，這簫聲仿佛是被雨珠兒濕潤過的，抒緩而并不澀滯，只是緩慢地流動著，溢滿夜色，溢滿人心，融進風聲雨聲里。不絕如縷的簫聲，宛如一柱細香，輕裊的、緩緩的，在讓人忘了時空的雨夜，暗生著，醞釀著一種情緒。這簫聲是讓我們安靜下來，安慧停止了舞蹈，小妍手中的咖啡也變得十分有韻律，隨著簫聲來回晃動著，連風也被感染了，不再是剛才的凜冽，卻是寒意中帶著綿綿不盡的柔情；連雨也被感染了，更添了幾許憂愁；滴答滴答不停的落雨聲中，竟是幾聲哽咽，幾聲嘆息……

　　那個飄著簫聲的雨夜，梓軒站在窗前吹了一夜，我們三個相依坐在一起聽了一夜。我知道梓軒身體不好，幾次想上前讓他去休息，可都被妍兒攔下了，妍兒說：“雪，你就讓他吹吧，讓他一次吹個夠，等你走了，他也不會再吹了……”

　　自那次別后，無數個夢里，我一直會夢見那個雨夜，梓軒倚在窗前吹簫的情景，雖然有一些懷念，但那時的念想卻是最純凈的。但如今，一晃經年，那舊時的雨夜，舊時的簫聲，舊時的吹簫人如今已是天上人間，尋而不至了。雖然，有些東西已改變得連自己也沒法辨認，那些歲月的痕跡，無處遁形般，赫然入目。這一刻，眼睛充滿了淚水，往事實在經不起細細回味，在一幅幅消逝的片斷里，還刻畫著那迷蒙的印象。浙瀝的夜雨吹濕了曾被風干的煙塵歲月，在這憂傷的簫聲中，依然有你依稀的記憶，如煙如云，透過時光的軌跡，飄搖在心深處。

　　這簫聲，經不起多次聆聽，卻實在是禁不住它的吸引。每次聽著，就會想起那舊時的雨夜簫聲……一想起，似乎那簫聲里凝結的是一生無憾的過往。

　　今夜，風聲起，雨聲急，簫聲遠，一曲妝臺秋思，再也找不回那純真歲月里烙下的痕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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