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前慢散文
印象中關(guān)于故鄉(xiāng)的一切都是慢的。
小時候站在任河對岸看這座山城，在有霧的冬天里，像座神仙居住的島。此話不假。小城的人們活得神仙般悠哉，日子過舒坦了再談現(xiàn)代化罷。十幾年過去，站在文筆山上看過去，高樓也沒幾座，怕是對不起小重慶的美名。任河的水也流得慢，江上偶爾泛起的漣漪，定是伴隨著渡船的汽笛聲蕩漾開來，和著嘹亮的船歌。
回去的火車也慢。清早從安康出發(fā)，坐上老舊的綠皮火車，到家都準(zhǔn)備吃午飯了。往返的心情卻是不一樣的：回去時歸心似箭，離開時依依不舍。火車?yán)鲜峭睃c，大夏天站在月臺上能等出一身汗。車來了，小不點的我享受特殊的上車待遇：綠皮車的窗子可以打開，我就被大人抱起來往窗子上遞。每次都很幸運，車?yán)镉泻眯娜私幼∥遥нM火車，讓我安穩(wěn)坐下，順便給大人們占幾個空座。開心歸開心，終究還是不舍。緩解的辦法是數(shù)隧道，直到現(xiàn)在還清晰記得，從紫陽到安康要經(jīng)過三十六個隧道。后來綠皮火車被淘汰了，回紫陽走高速公路一小時就能到。硬硬的綠色座椅、布滿灰塵的吊扇、混合著泡面味和汗臭的空氣，成了再也找不回的昨天。
作為紫陽的招牌，蒸盆子和綠茶也講究慢。蒸盆子的原料得樣樣精心準(zhǔn)備，特別是雞蛋餃子，老媽拿只湯勺在蜂窩煤爐子前制作蛋皮，一坐就是小半天。下好食材和調(diào)味料，慢火細燉，小小的我也知道，蓮菜軟糯與否，可以檢驗蒸盆子燉到位沒。品茶更是要慢了，不多泡幾次著實對不住反復(fù)的制茶工序。老人家的一天，數(shù)杯茶而已矣。
在縣城只上到小學(xué)一年級就搬去安康了，短暫的記憶里倒是留下了幾個身影。上學(xué)的路上總會經(jīng)過王家商店，習(xí)慣了和門口坐著的老人打招呼；院子里當(dāng)孩子王，手下有個心似頑童的'老爺爺；最快樂的還是和小學(xué)女同桌打鬧的時光，以為可以永遠一起玩耍。后來，商店門口坐著的變成了老人的兒子，沒能去參加老頑童爺爺?shù)脑岫Y，女同桌的笑容和名字一起，像蒲公英飄散而去，很慢，卻抓不住。
二零一零年的暑假，在紫陽外婆家熬夜看世界杯。比賽結(jié)束，天還沒亮，肚子的叫聲催我去覓食。河對岸依舊點著燈光，街上沒有行人。驚喜的是，聞到了街邊早點鋪的豆?jié){香味，遂等至開門，一碗豆?jié){兩個油餅下肚，爽快淋漓。農(nóng)機廠開始喧鬧，路過常去的油糍鋪，已經(jīng)有人在排隊。轉(zhuǎn)念想，一般這個點我還在睡懶覺，外婆正在把熱騰騰的油糍套裝帶回家，佝僂著背，一步一頓。
如今已經(jīng)很少回紫陽。外婆已在外公身邊長眠，那段上墳的盤山小徑很快就能走完。教育局家屬院和廣場下面的家門，連同著綠皮火車、舊教室、油糍鋪一起上了鎖。時光從回憶的門縫偷偷跑出來，慢慢散開，像極了那天早上的豆?jié){香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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