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文：向這千里外凝眸我的父親

　　皓月洗空，我輕掬一捧家鄉水，伴著一曲婉轉悠揚的簫音，將晶瑩的淚珠藏進隨風搖曳的芭蕉花里……

　　猶記當年雪花漫天，爐火漸盡，寒風更其蕭寒。于這寒冷的晨曦里，我伴著一聲聲來自母親的叮囑，遠去了。踏著清晨的寒風，我一步一回首——呵！母親，我發現你正靜倚門欄，毫無聲息地看著我漸行漸遠。待到紫荊花浪漫時節，正值我求學歸日，卻伴著你一聲聲莫大的悲嘆：“孩子，你怎么一點也不爭氣呀。在學校干的那些壞事，你老師都告訴我們了。”我慚顏低首，默無一語。我明白，母親也明白，今日父親會給我答案。

　　本是清風沉醉的宴席上，因為多了個我而顯得毫不景氣。“是不是又犯錯了？成績，是不是又下降了？”父親，你的話字字誅心，徹底驚起我心底欲將澎湃的暗浪。我眼淚寒酸落下，落在衣角上，卻打濕了這一片枯池般的心境。

　　“你還有眼淚哭！你現在得把眼淚留著，你該哭的日子還在后頭。”父親呵，你的話擊碎了我幻空的繁華，眼淚這次決堤了，泛濫成江！我抬眼望了望你，你正在怒目圓睜，看著自己這個不爭氣的兒子！我清晰地看見你轉頭，砸碎了飯碗，留著一個模糊的背影讓我自愧不如。

　　這頓飯，我沒吃，父親也沒吃。

　　日月如晦，四季輪回，蒼黃覆蓋了漫山遍野的紫荊花，這時節恰是返校之日。父親還是顧及自己的兒子，他親自開著轎車送我去學校。汽車邁過重重山脈，抵達了千人共處的房屋。父親說：“我就不進去了，你自己進去吧。在學校里少犯事，多學習，你現在這樣子將來怎么成大事呀！”說完，我看見父親倒轉車頭，遠去了。父親在車鏡里看到我正佇立在街頭，目送他遠去的車身。我與父親的目光隔空交匯。霎時，大風起兮，落日沒地，古道隱跡，遠山墜入蒼茫，我看著父親的車消逝在九曲十八彎的郊外。

　　可是，我每次歸來都不是喜訊。這次我的回歸，竟觸父親以勃然大怒相待。我的成績一日不如一日，落得名落孫山。我依稀記得父親你說過：“成績考差了不算什么，算的是你不思進取，自甘墮落。”母親也為我著急：“兒子呀，當初母親可是由于成績差而沒考上好大學，我不希望你也走這條路呀。你父親當年可是鎮上數一數二的人物，可家境差，送不出去，現在只當了個醫生。而你不同呀，你家境還可以，完全具備學習的條件。你怎么能這般腐蝕自己的青春呀？”說完，母親倚著厚重的墻，竟抽噎起來！霎時，大雪飄兮，大雪封山，銀裝素裹，碧海晴空墜入白茫茫，我任著母親的淚徹底擊垮我堅毅的心墻。

　　猶記那年雪花下，一個少年被罰在院子里站立幾個時辰，也稱“面雪思過”。可這是深夜，寒風蕭索，落雪紛飛。父親，母親，我正凄苦地等著你們其中任何一人叫我回房間睡覺，可直到屋里的燈光黯然神傷，我才領悟到自己的魂靈出賣了自己，今夜我將與雪共眠！

　　挨到雄雞“喔喔”叫，我實在是無奈了，一股巨大的力量迫使我闖入家門。一入家門，我清晰看到父親正趴在桌子上，他睡著了。他手里緊握著一張字條：兒子，你是我的好兒子，但是父親為你做的只有這些。我真心希望你能成才，別做大山的守門神。

　　頓時，我淚眼婆娑，只覺得天地漸漸暗然，我的'被秋風吹硬的心正在融化與泯滅！

　　我砰地一聲，雙膝跪在地上。被驚醒的父親看著我冷冷地跪著，連忙扶我起來：“兒子，怎么跪下了？”我剎那心口冰涼，剎那眼淚奪眶：“爸爸，爸爸，我錯了，我以后再也不貪玩了，你罰我是對的，你罵我是對的，你打我也是對的！”父親眼睛紅潤，但不失當年的英雄。父親摸了摸我的頭，不再言語，回房睡覺了。我含淚奔回臥室，此夜，將是我第一個不眠夜。

　　月籠輕紗，我拿著鮮紅的獎狀，一路踏著如紗的月色來到父母眼前，“爸、媽，我在縣里面獲獎了！”我記得當時，父母眼里喜悅的淚珠充盈了我大霧垂天的心空。

　　父親如弓，蓄一生之勢努力將自己的孩子射出大山！然而，我心領神會，唯能締造孩子夢想之橋的還是孩子——你自己！

　　今宵月色如水，我坐于河畔，輕掬一捧家鄉水，靜靜地領悟人生的真諦。我癡望著月兒一度一度圓，我仿佛看見父親的臉。在這夤夜，在這垂柳下，簫音悠揚，我雙膝跪在河畔，背著蒼穹，背著隨風搖曳的芭蕉花。父親！我哭了，淚珠如雨，在您的尊榮前，在您的尊榮前，在您的——尊——榮——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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