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父親牽了四十五的手永遠松開了-散文

　　夏日的窗外，細雨蒙蒙，沒有了昨天的酷熱，多了幾許清涼。聽著窗外的細雨滴答聲和電腦音箱里播放出來的“手牽手因為有你，就算有風雨別害怕，我會在你身邊保護你……”的《手牽手》這首歌，又陷入了對父親的追思中。

　　手牽手，一個很自然不過的動作，會伴隨著人的一生。手牽手，讓我又想起與父親手牽手的四十五個春秋。我成長的記憶里，總有父親的一雙手，大而靈巧，溫暖而有力。我與父親的手牽手，是父愛中少有的親情之愛。我與父親手牽手四十五年，讓我感受到了如山的父愛給我的溫暖。父親的這雙手，于元宵節的前一夜，在垃圾堆旁把我撿起并抱回家，從那時父親的手沒有離開過我。每天為我洗澡，為我沏奶粉，為我梳小辮，我的父親用勤勞的雙手把我撫養成人。在與父親手牽手走過的路程中，我深深地感受到了“手牽手因為有你，就算有風雨別害怕，我會在你身邊保護你，不讓你受點委屈”最真實的含義。

　　小時候無論去哪里，父親總是緊緊牽著我的小手，在我跪倒的剎那將我拉起來。在我慢慢懂事后，父親去哪里都是我用小手牽著父親的手一起走，實際還是父親拽著我的手。從小就跟父親手牽手走路，無論是高低不平的路段，不論是小溝不坎，不論是臺階溝壑，我都努力不讓父親有磕磕碰碰。那時牽著父親那雙有些柔軟的大手，我就會感覺到安全與溫暖。父親的手，是我生活中的保護傘，為托起我的大海，告訴我風的方向。父親這雙大手為我撐起了一片天空，給了我無盡的關愛。在我身上，父親的雙手永遠是愛的'延伸。

　　成人后，感覺父親撫養我的不易，出門更是與父親手牽手向前走。每當我與父親手牽手的時候，我似乎能感覺到父親的心里活動。這時和父親手牽手走路，這雙再熟悉不過的手啊，把我拉扯大，把我送進學堂，伴我走向社會，陪成家立業；父親的手粗大而有力，小時候的我對父親的這雙手充滿了依賴和信任：只要有這雙手，我就知道今天還有飯吃有衣服穿；只要有這雙手，我就知道家里肯定是干干凈凈整整齊齊；只要有這雙手，我就知道我摔倒了還會有人來攙扶；只要有這雙手，我就知道我流淚了還會有人來擦拭……

　　父愛含蓄，他表現在眼神上。父親是盲人，不能用眼神看著自己的女兒，只能把對我的愛表現在他老對我的撫摸上。我十六歲時，患急性闌尾炎被醫生推進手術室的時候，父親拄著探路的拐棍在走廊里來回的走動著，盡管姑姑那么勸父親不要著急，可父親卻還是不停的焦急地走動著。當我做完手術被醫護人員推出來的時候，父親聽到了聲音立刻撲到車上，撫摸著我滿是汗水的臉說：“是爸爸不好，沒照顧好你，讓你受罪了！”之后父親牽著我的手，和醫生一起把我送進病房。在我生了女兒回家后，父親來看我。摸著我的頭和臉說：“做媽媽了，責任越來越大了。”之后，輕輕地撫摸著我女兒的小臉兒說：“你的臉型，和你媽小時候一樣！”

　　寂靜的房間里，我繼續搜尋記憶，搜尋父親的手在父女感情之間留下的痕跡。父親第一次突然腦出血發病的時候，在急救室，我坐在父親的病床前。父親昏迷不醒，但我牽的著父親的手仍在動，似乎只有手是清醒的。我握住父親的手，叫了聲“爸、爸……”，父親的手明顯回握了我一下。我再叫一聲，父親又回握了一下。我低頭看著我手中的父親的手，青色的血管在有些發黃的皮膚下十分清晰，整只手暖暖的、軟軟的。我看著、攥著、牽著、撫摸著……父親病重的幾次緊急搶救中，父親那雙冰涼的手一直緊緊地攥著我這雙汗淋淋的手。當父親清醒過來后，我問父親發病時為何緊緊地攥著我的手，父親嘆口氣說：“發病的當時，我就是有種害怕的感覺，攥住你的手，仿佛就有了一種安全感。”聽了父親的這席話，我的眼睛濕潤了。但我還是若無其事地對父親說：“爸，您別怕，我永遠在您的身邊，您就一直攥住我的手吧！我永遠陪著您！”

　　父親有病后，經常往返于家和醫院之間，即便在家，也是天天輸液。守護父親的時候，看著點點滴滴的藥液通過父親那有些僵硬的手輸入父親的身體，看著父親手背上的青筋斑駁，皮膚上的皺褶，還有那食指和中指因吸煙而變成的黑褐色，我會默默的流淚，感覺到父親老了。小時候，我離不開父親，父親老了，離不開我了。緊攥著父親的手，讓父親入睡。當父親在醫院接受各種診斷治療時，我都曾守候在父親的身邊。父親總是緊緊攥住我的手，我也同樣緊緊握住父親的手。我知道，這種無言的親情傳遞。在感受這份親情的時候，我輕輕撫摸著父親這雙經歷了人生的坎坷的手上那張開掌紋的痙攣時，我知道那掌紋記錄的是歲月的蹉跎，也深沉了我青春底色的滄桑。這時，我感覺到了父親這雙無力的手卻是那么有分量。

　　在父親去世的前半個月，便開始24小時的陪在父親身邊，寸步不離。我時常會輕輕撫摸父親不再有力的手掌，也會把父親的手放在我有些清瘦的面頰上輕輕貼著，也會把父親的手放在我的唇邊輕輕吻一下。父親去世的前三天，我的手一直搭在父親的手上。我一直在父親的耳邊小聲地說著：“爸，小時候，您牽著我的手，您給了我關愛和安全。今天，您攥住我的手，我是您的靠山！別怕，有我呢。”父親去世的前幾個小時，我的手還是這樣牽著父親的手，當我感覺到父親的手越來越涼的時候，我的心在一陣陣的強痛，我知道父親沒有時間了。在我招呼親人和朋友為父親穿壽衣的時候，我的手還是沒有松開父親的手，直到父親的手漸漸冰涼了，我還跪在父親的靈床邊牽著父親的手。抬眼再看父親安靜的樣子，我心疼地把我牽了四十五年的父親的一只手捧在懷里，注視著，摩挲著，最后我牽著父親的手把父親送上靈車，我的眼睛隨之模糊起來……

　　與父親牽了四十五的手永遠地松開了，父親化為青煙，留在了三十公里以外的青山上的清凈小院里。這個夏日的雨中，想起與父親手牽手的日子，我想告訴父親：與您手牽手，牽的是一份依賴、一份親情、一份愛的輪回。正如《手牽手》歌中所唱的一樣：“手牽手因為有你，就算有風雨別害怕，我會在你身邊保護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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