陜西省漢中市405中學(xué) 翟簫
今天的陽光很好，如果有人問我陽光是否溫暖，我會回答沒感覺。
我家住在一個古老偏僻、依山傍水的小鎮(zhèn)上。我的父母都在外地工作，我家里也沒有別的人了，我?guī)缀跛闶窃讵毩⑸睢２贿^，同一個院子住的陸奶奶一直都在照顧我，她是看著我長大的。
可能很多象我一樣，父母不能在身邊照顧自己的孩子，或是因為無人管束，或是因為怨恨沒有人關(guān)心自己而成了不良少年。不過，我并沒有那樣，因為我知道父母為了生活，過得也很辛苦，我不能對不起他們。
在學(xué)校里，我常常被人在背地里議論。因為我的學(xué)習(xí)永遠(yuǎn)是第一，可是我卻從來沒有和任何同學(xué)說過一句話，也從來都沒有笑過。同學(xué)們都在背地里說我高傲冷僻，可能他們是對的，因為我即便聽到了他們這么說我，也絲毫沒有感覺，不會像一般人那樣悲傷或者忿怒。他們說的，應(yīng)該還輕了一點兒，我恐怕根本就是冷酷無情吧。就像豪夫的童話《冷酷的心》中，那個心是石頭做成的人一樣。
我在回家的路上走著，一抬頭就看見了我家所在的那個院子的院墻。那面邊緣上已經(jīng)有些破損的古老青灰色磚墻上，爬滿了鮮綠色和粉紅色的薔薇。
我走進院子后，驚訝地發(fā)現(xiàn)有個小女孩站在那面墻下看薔薇。
我放下書包后，走到陸奶奶家里。陸奶奶正在廚房忙著做飯，她見我要來幫忙，連忙攔住了我，讓我去休息。陸奶奶的家里也只有她一個人了，她和我家已經(jīng)做了四、五十年的鄰居了，我現(xiàn)在幾乎天天都在她家吃飯。我沒辦法，就問她那個小女孩是誰。陸奶奶微笑著告訴我，那是前巷誠奶奶的小孫女，似乎是剛從大城市里回來玩的。
我從屋里拿了畫筆和紙走出來，坐在門前的臺階上，把那個小女孩和長著薔薇花的墻一起畫了下來。
那個小女孩一頭碎碎的短發(fā)，穿著一件可愛的連衣裙。在我畫畫的時候，她一直在抬頭望著那些攀援在墻壁上的花朵，一動也不動。
“你在看什么？”我好奇地走到她身邊問。
她回過頭來---------一張很純真可愛的臉，她天真地笑著回答我說：“大姐姐，我在聽花唱歌哦！好好聽的歌！”
我聽了，微微怔住了---------就像是回音一樣的聲音回旋在我腦海中。這句話，是我小時候常常說的，連我自己都把它忘掉了，原來花兒是會唱歌的啊！
她微微地把頭歪了歪，看見了我畫的畫。她高興地笑著問我：“大姐姐，你畫的是花兒和我嗎？好漂亮！我好喜歡！”
我從來都沒有讓別人知道我會畫畫，就是我的父母和陸奶奶也沒有。我看著那個小女孩溫暖的笑容，也淡淡地微笑了一下，說：“是的……你喜歡嗎？那我送給你吧。”
“哇！”她大吸了一口氣，興奮地說：“可以嗎？謝謝你，謝謝你，大姐姐！”
我點了點頭。
在她走的時候，她告訴了我她的名字，很好聽也很可愛的名字---------諾諾。
第二天，我回到家后，看見諾諾用五色粉筆在那面開著薔薇的墻上，畫了許許多多的畫。有綠色的胖乎乎的云朵，有藍(lán)色的毛絨絨的小馬，還有玫瑰色的大蘑菇……諾諾依然是滿臉喜悅，她對我說：“大姐姐，你回來了！這是我畫的哦！我送給你大姐姐！”
“因為昨天大姐姐送了畫給我，所以我也必須要送些什么給大姐姐才好，就在墻上畫了好多畫，送給大姐姐……”諾諾天真地笑著說。我心里忽然涌出了一些東西，我也不知道那是喜悅還是悲傷，為什么會讓我感覺想要哭出來呢？
“大姐姐，你喜歡嗎？”
“哦？”我笑著回答：“謝謝你，我很喜歡！”
“咦？”諾諾甜甜地笑著看我：“大姐姐，你笑了耶！你笑起來好好看！”
“是嗎？”我又微微一笑。
從此，諾諾幾乎每天都會來和我說話。有時她和我一起站在墻邊，有時她和我一起坐在臺階上，有時她和我一起坐在院中的葡萄架下。
一天，諾諾忽然問我：“大姐姐，你有很多朋友嗎？”
“哦！”我慢慢地回答：“不，我沒有。”
諾諾瞪著她清澈的大眼睛問：“為什么呢？”
“因為……我從不和別人說話，也從不對別人笑。”
“可是，大姐姐你和我說話了呀，也對我笑了！那，我能算是大姐姐的朋友嗎？”
我怔了一下，淡淡地笑著回答：“……是吧！”
“那大姐姐為什么不和別人做朋友呢？要是大姐姐能有好多好多的朋友，不就可以對好多好多的朋友笑了嗎？”諾諾高興地笑著說。
“不……”我用手扶起額前的頭發(fā)，淡然地說：“我太無情了，不可能和別人做朋友。”
“不是的！一定不是那樣的！”諾諾認(rèn)真地說：“大姐姐是個很好很好的人，諾諾很喜歡大姐姐！”
“是嗎？”我說：“如果我是個很好的人，那為什么我會對周圍的人那么淡漠呢？”
“我想，大姐姐可能是寂寞了吧！”
“寂寞？”我茫然的說。
“嗯！”諾諾望著院子上的天空說：“大姐姐你的爸爸媽媽都去了外地，大姐姐很體諒叔叔和阿姨，并不怨恨他們。可是，如果爸爸媽媽總不在身邊，還是會感到寂寞吧！爸爸媽媽總不在身邊，是會很寂寞的。”
我默默地哭了。自己沈浸在寂寞中，也從沒有發(fā)覺。
“大姐姐，你不要哭啊！”諾諾驚慌地說：“真的，請不要哭啊！”
“我，我太沿用了！”我抽泣著說。
“沒有，我覺得大姐姐一直都很努力啊！”諾諾說。
“努力？”我看著她。
“嗯！”諾諾又展露了笑容，“而且我覺得大姐姐和陸奶奶的感情也好好呢！就像是親的奶奶和孫女一樣！”
“像親的一樣嗎？”我擦去了淚水，微笑著對諾諾說：“是呀，我應(yīng)該更加努力！不能這樣糟糕下去了，我會對不起我爸媽和陸奶奶的！”
“嗯！大姐姐要加油哦！”諾諾燦爛地笑著對我說。
真的很奇怪，在那段時間里我對諾諾講了那么多我的事情，而諾諾也就那樣的讓我漸漸地改變著。我在學(xué)校里的人際關(guān)系漸漸改善了，同學(xué)和老師們都說我的變化真的很大。因為這些改變，諾諾和我一同喜悅著。
有時候，我真的很奇怪這個八、九歲的小女孩，她有時候總會說出一些很奇怪的話，我漸漸地有些不安起來。
一天，我正在院子里梳理頭發(fā)，諾諾進來了。她羨慕地看著我那一頭直垂腰際的長發(fā)，她笑著：“大姐姐，你的長頭發(fā)好漂亮哦，我也好想要！”
“那你也可以把頭發(fā)留長啊！”我對她微笑著說。
“我！”她有些尷尬地笑著說：“我不可以呢！”
當(dāng)我正想問原因時，一陣溫暖的風(fēng)過了墻頭，墻上美麗的薔薇隨風(fēng)搖搖擺擺。諾諾高興地笑著說：“大姐姐，我好喜歡在外面玩哦！外面有好多漂亮的東西呢！我原來從窗子向外面望，我真的很想很想到外面來，也很想能有好朋友和我一起玩呢……”
“諾諾！”我很不安地說：“你的話都是什么意思呢，什么‘頭發(fā)’還有‘窗子’？”
“什么意思也沒呀？”諾諾天真地看著我說：“大姐姐，怎么了嗎？”
可能……是我多心了吧！
諾諾已經(jīng)好多天都沒有來這兒了，我很煩燥，到底出了什么事呢？我走進屋子，放下書包，然后看見陸奶奶有些焦慮地進來，對我說：“安爾……”
“有什么事嗎？陸奶奶？”我問。
“今天我去問前巷的誠奶奶了，你誠奶奶她哭著跟我說，說諾諾因為病情惡化，已經(jīng)被送回北京做手術(shù)了。原來諾諾有先天性的心臟病，這回回來就是要靜養(yǎng)些時候，準(zhǔn)備回去做手術(shù)時的。你誠奶奶她跟我說，這種手術(shù)的成功率只有50％……”陸奶奶說。
我的眼淚像止不住的一樣，一滴滴的滾落。“諾諾，她還不到10歲啊！”我哭著說。
“安爾，好孩子，我知道，我知道。”陸奶奶把我摟到懷里說。
“諾諾她是個好孩子……”我在陸奶奶懷里哭著說。
陸奶奶輕輕地拍著我說：“我知道，諾諾和小時候的你多像啊……”
……
三年過去了，我已經(jīng)考上了我父母工作的那個城市的大學(xué)，我又能和我的父母一起生活了。不過，現(xiàn)在到了暑假，我還是帶了東西回到這個小鎮(zhèn)上來和陸奶奶一起住，因為這里留下了我太多的回憶了。
我慢慢地走過巷口的一片草地，忽然看見了一個熟悉的身影。碎碎的短發(fā)，可愛的連衣裙，一個小女孩站在草地上拿了一個風(fēng)箏。
“諾諾！”我叫著，跑了過去。
“大姐姐，真的是安爾姐姐呀！”小女孩回過頭來。
“諾諾……”
“大姐姐，我在放風(fēng)箏哦！可是老是放不起來呢！”諾諾天真地說。
“那我來幫你吧！”我開心地笑著。
風(fēng)箏忽地一聲，從我眼前掠過，飛上了藍(lán)天。陽光從風(fēng)箏邊下滑下，落在諾諾的燦爛地笑臉上。我從未發(fā)現(xiàn)過，藍(lán)天竟是這樣的美麗，這樣的驚艷。
巨東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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