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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里之外雜文隨筆
芳姐一家的安康之行計劃一再擱淺，從2000年我們相識到今天仍未兌現(xiàn)。
最近的一次是上月底，他們都打算啟程了，可趕上女兒楠楠參加學(xué)校的分班考試和競賽補課，只得再次延期。和我家丫頭同為中考生的楠楠，各門功課可不是一般的優(yōu)秀。我對女兒說：“把趕上楠楠姐姐，當(dāng)作你高中的奮斗目標(biāo)吧！”
安康沒成行，芳姐倒向我們再次發(fā)出邀請：“你們一家，去我們榆林玩吧！”芳姐芳姐夫如今都在西安工作，恰好芳姐和孩子放暑假，芳姐夫休假，他們打算一家人一起回老家，一是大人孩子放松一下，二是回去看望芳姐八十八歲高齡的老母親。阿姨我?guī)啄昵熬鸵娺^，耳聰目明頭腦清楚步履矯健得直讓人驚嘆佩服。
熱愛美食的先生早惦記著芳姐閑聊中描述的“手抓羊肉”了——先生喜歡的生活就是大塊吃肉大碗喝酒在草原上躍馬狂奔，于是他，欣然買了三張當(dāng)日安康到榆林的火車票。芳姐又追加另一“好消息”，就是老家同在榆林的凌妹也將和她一起從西安回去。
這當(dāng)然是讓人高興的好消息了！想2000年時，陜北的芳姐凌妹、陜南的阿梅和我，我們幾人可是一同進修，關(guān)系鐵得不得了的密友。凌妹如今已被我成功“誘拐”，嫁到安康成了陜南的俏媳婦，當(dāng)然每年都和俊女婿一起回來拜望公婆和來我家看我。
而這回要是我過去，我們仨算是陜南陜北小匯合了，想想就開心向往。一時間，三人往來溝通消息的手機短信，千言萬語濃縮為簡單的四個字：榆林會師！
二
安康開神木的這趟車真叫一個慢，幾乎見站停，乘車時間都趕上去首都了。晚點近一小時，下午七點多才發(fā)車，到第二天中午十二點才到榆林站。一路上信息聯(lián)系，到站時芳姐已等在出站口。稀里糊涂以為芳姐家就在榆林市，去車站不過十來分鐘的事。卻原來芳姐老家還在榆林下面的橫山縣，開車得好幾十分，可真是辛苦她了。
和芳姐同來接我們的，是她的二哥。二哥身材微胖，和藹可親，我們隨芳姐很順口親切地稱呼他。芳姐安排周到，已讓她侄兒也就是二哥的兒子，那個幽默開朗叫二春的小伙子，在車站附近的榆陽飯店訂好座。凌妹也及時趕到，芳姐凌妹我，我們?nèi)藷崃覔肀В瑲g呼“成功會師”。
空調(diào)制造的涼爽空氣中回蕩著著我們的歡聲笑語，說別后彼此的種種瑣碎，說迥異于陜南山明水秀的陜北黃土高原之粗獷壯闊，說對榆林的直觀印象：這里天高云淡，驕陽無遮攔俯照卻不同于陜南的暴烈；街道寬闊而不擁擠，人們濃重的鼻音叫人想起信天游蘭花花白羊肚手巾紅腰帶；老城墻斷續(xù)穿越城區(qū)，提醒久遠的歷史滄桑……
芳姐夫和楠楠在老家等著我們，于是吃完飯一行人便乘車趕往橫山。橫山縣城對面，是橫亙的山梁，廣袤的黃土地上憑空崛起棟棟高樓，印證著陜北人民戰(zhàn)勝自然的偉力和豪氣。喜榮登酒店里，和芳姐的家人一起圍桌而坐，我們很快便融入到他們這個大家庭的和諧溫馨氛圍中。
芳姐的媽媽真是好記性，幾年沒見還一下就叫出我和先生的名字。阿姨拉著我的手問長問短，說我們能來陜北真是太不容易太好了，一定要多住幾天好好逛逛。我和先生很榮幸地被安排坐在老人家的一左一右，然后是芳姐的二哥二姐二姐夫、芳姐芳姐夫、芳姐的侄兒外甥外甥女、楠楠和我女兒。
一道一道端上來的，都是榆林的特色菜，許多之前和芳姐凌妹一起在西安的陜北菜館里品嘗過，種類繁多，難以一一報上菜名，只在主人熱情的招呼聲中逐一品味。
榆林的羊肉數(shù)橫山的最好，可惜我談羊肉色變，不敢舉箸向它，只好請先生放開肚皮代為享用。從先生愜意的面部表情知道，橫山羊肉的確名不虛傳味美之極。
值得一提的是，席間芳姐夫無疑散播了一股緊張空氣給我。他指著我家先生，對芳姐幾個外形俊秀的外甥侄兒說了句：“這個叔叔是我陜南的朋友，你們可要給招呼好了！”
我根據(jù)陜南酒桌上一貫的“軟磨硬泡死纏爛打，非得把客人給喝倒，最好是爛醉如泥才算實心實意盡了地主之誼”的習(xí)俗判斷和在心里暗暗叫苦：素聞陜北人豪飲，先生一人寡不敵眾，一會兒還不得給喝趴到桌子底下去？
女兒心疼酒場上一向奉行“寧傷身體不傷感情”準則的老爸，一個勁兒做手勢使眼色，提醒他穩(wěn)著點兒，不能過量。
而最后的結(jié)果卻大出我的意料，當(dāng)先生宣布不能再喝的時候，芳姐夫一聲令下鳴金收兵，撤下酒瓶酒杯開始上主食。陜北人的豪爽直率于此可見一般，讓人很為敬重喜歡。
三
第二天，除了二姐忙于家務(wù)、芳姐夫要上班趕回西安去，基本上是頭天飯桌上的原班人馬，我們一行十幾人分乘三輛車，浩浩蕩蕩前往榆林名勝“紅堿淖”。
這是一片內(nèi)陸湖，如一粒明珠鑲嵌于茫茫沙漠之中，對于常年干旱少雨的塞北，算得上是洋洋奇觀了。路上芳姐對我們說，紅堿淖水質(zhì)優(yōu)良，魚味異常鮮美。而凌妹，時時不忘向?qū)Ы巧皶r指點窗外景觀，向我們?nèi)鐢?shù)家珍某某名勝有著怎樣的歷史淵源，哪片綠洲是近年榆林治沙成功的碩果，那些不停闖入我們眼簾的路邊植物都叫什么名字……
似乎并沒過多久，紅堿淖就到了，已有芳姐兩位畢業(yè)多年的得意門生在等候。我們下車，應(yīng)邀在這里吃午飯，品嘗久負盛名的紅堿淖水煮魚。飯桌上水煮魚自然是主打菜，那分量足到讓人嘆為觀止。
兩桌兩份魚各三大條共整整十五斤，以我們大小不過十來人，要把這兩盤龐然大物都吃下去，真是名副其實的饕餮了。盤中魚果然最后剩了至少三分之一，孩子們撫著鼓脹的肚皮，直喊胃太小了不能將眼前美食一掃而光。
進了景區(qū)大門，一股子涼風(fēng)撲面而來。放眼望去，前面是茫茫水域，讓我錯覺空間轉(zhuǎn)換，此刻不在陜北卻在安康的瀛湖水庫。孩子們一臉按捺不住的興奮，比賽著往湖邊跑。怕同行那個一蹦一跳的可愛小姑娘摔倒，我趕上去拉住她的小手。
離湖面越來越近了，看得清四圍都是茫茫沙域，簇擁著一波汪洋。水清如洗，水平如鏡，遠處鷺鳥飛翔，近水盡是游泳嬉戲的大人孩子，鮮艷的泳衣以及此起彼伏的喧嘩笑鬧聲，打破了湖水的沉寂平靜。
經(jīng)不住女兒的攛掇，我也和她一樣脫了鞋子，光腳走過細軟的黃沙，再把被沙子烙得發(fā)燙的雙腳伸進水里，感受一波一波涌來的水浪溫情的撫摩。
女兒愛父心切，看老爸一個猛子扎進水里半天不露頭，緊張焦灼的`眼神投向水面四下尋找。直到那熟悉的大腦袋浮出水面，才又輕松自在地和伙伴們潑水嬉戲。
凌妹童心未泯，我為了照看女兒，我們倆跟隨孩子們登上快艇。船行處濺起水花無數(shù)，它們猛烈擊打在我們裸露的肌膚上，使人頓感清涼適意，暑熱全消。孩子們七嘴八舌，一個說：“我們正乘風(fēng)破浪！”另一個急著糾正：“才不呢，我們在踏浪而行。”
四
依依惜別紅堿淖，我們又驅(qū)車趕往陜蒙交界的成吉思汗陵。
成吉思汗陵坐落在內(nèi)蒙鄂爾多斯市伊金霍洛旗甘德利草原上，距東勝區(qū)70公里，北距包頭市185公里。蒙古族盛行“密葬”，故真正的成陵究竟在何處始終是個謎，現(xiàn)今的成陵只是一座衣冠冢。這里遍地綠草，一派草原特有的壯麗景色。
到達成陵時，剛剛還一片晴朗的天，一轉(zhuǎn)眼翻滾著厚重的黑云，緊接著狂風(fēng)裹挾大雨驟然而下。遠道而來，為瞻仰一代天驕和一表對他的崇敬之情，我們幾人兩兩組合，無懼手中只宜遮陽的傘擋不住疾風(fēng)猛雨，一步步，艱難卻堅定地前行。
不可思議的是，剛邁完九十九個臺階到達宮殿門口，大雨便奇跡般停住了！要不是鞋里灌滿的雨水和遍地積水，我們簡直要懷疑，剛剛這場雨是夢境幻覺并不真實。大家紛紛對這匆匆來去的暴雨發(fā)表意見，一致認為是偉大的成吉思汗顯靈，用風(fēng)雨來考驗我們拜謁誠心。
講解員是位漂亮的蒙古姑娘，她一口流利純正的普通話，大殿內(nèi)指著陳列的各樣與成吉思汗及那個民族朝代有關(guān)的器物，生動精彩地介紹講述。娓娓動聽的話語，將刻板的歷史教科書還原為一段鮮活生動的歷史，我們的思緒也被帶往那個草原烈馬英雄美女鏡頭重疊的時空。
暮色四合時，我們到成陵附近的達爾汗飯店吃晚飯。一場過云雨，洗得本就高遠的藍天愈發(fā)遼闊深邃，將落未落的夕陽給西天鑲上萬道金邊；一掃先前的燥熱，空氣變得濕潤清鮮無比，仿佛季節(jié)由盛夏直接進入了初秋。
這次晚飯對我來說，意義非凡。凌妹后來在短信里說：“恭喜姐姐這次榆林之行的一大突破，以后可不許再說不吃羊肉了！”桌上幾乎每一道菜都帶個“羊”字，我于是只將筷子頻頻伸向那盤高山娃娃菜。
是先生在手抓羊肉上來時，先嘗了一下才選了一塊精瘦肉夾給我，一再說真沒膻味非逼我吃下去。拗不過他的蠻勸，只好硬著頭皮將那塊一直都敬而遠之的羊肉放進嘴里，還同時抿下一口白酒以防當(dāng)眾嘔出。
這塊羊肉竟然被我順利咽下，且腸胃沒像平時那樣提出嚴重抗議。于是先生趁熱打鐵，又夾過一塊兩塊三塊……
走出飯店，小鎮(zhèn)已是燈火闌珊，似進入靜靜酣眠。我們安靜上車，不驚擾這方初初邂逅又匆匆道別的土地。
許是一天的旅途勞頓累了，感覺返回的路比來時漫長許多，旁邊的女兒和楠楠還有前座的先生，都在汽車的顛簸中沉沉入睡。怕我們都睡著了睡意會傳染給二哥，我忍著呵欠和他有一句沒一句地聊天，看車窗外黃土地黑色的剪影潮水般涌過來。
這一夜，我們住在了神木縣城，車到賓館樓下時已是午夜。洗漱完畢將近一點，幾乎倒下便入睡，再睜眼又是艷陽高照天。
五
中午，凌妹的媽媽執(zhí)意要請大家吃飯，在離她家不遠的塞上飯莊。
我們沿著步行街往飯莊走。舉目四望，石子鋪就的小路，灰色磚房的院落，木制門窗上的精美銅環(huán)……無一不透出這座邊塞古城渾樸厚重的明清風(fēng)貌。
正午的陽光，星星點點從街道兩旁密密的榆樹枝葉間漏下，消減了如火的威力，變得溫柔和煦。行人舉步安閑，店鋪安然景立，恍然都市的鐘擺停歇，時光就此凝住，我們連同流動的夏風(fēng)一起，被定格……
又是不勝枚舉的榆林特色美味，拼三鮮、莜面、粉漿飯、大燴菜、悶子……與陜南以酸辣咸為特色大不同的是，這里的每道菜肴都偏于清淡清爽，就是凌妹說的“吃的是食物的本味”。
吃完午飯芳姐一家就回橫山了，她鄭重將我們一家三口“交給”了凌妹。凌妹安排我們在她家對面的西亞酒店住下，讓我們先好好休息，太陽落山她再陪我們逛街。
傍晚走在榆林街頭，微風(fēng)徐徐，空氣干爽，叫人不敢相信這是本該酷熱難當(dāng)?shù)氖⑾摹滓汕镆箒砼R，寒意陣陣襲人。
熱愛美食的先生一路行去，醉翁之意總在尋找特色小吃。凌妹常年在外，每次回家也是深居簡出，并不知道市里的小吃街坐落哪里。最終，在走了幾條街對于吃什么四人意見未能達成一致的情況下，先生與我們暫時分道揚鑣。我們?nèi)チ艘患铱雌饋砀蓛羟逖诺男〉瓿杂芰置〕浴巴脎纭保幌壬笪覀兓厝ィチ四睦锍孕┦裁此囟恍贿f上一盒洋芋叉叉，說味道不錯叫我們趁熱嘗嘗。
次日，凌妹陪我們?nèi)チ水?dāng)?shù)氐膬商幟麆冁?zhèn)北臺和紅石峽。
鎮(zhèn)北臺，是明長城遺址中最宏大氣勢最磅礴的建筑之一，素有中國長城“三大奇觀之一（東有山海關(guān)、中有鎮(zhèn)北臺、西有嘉峪關(guān)）”和“萬里長城第一臺”之稱，位于陜西省榆林市城北4公里處，建于明萬歷三十五年。
臺居高臨下，控南北咽喉，鎖長城要口，是古時重要關(guān)隘和軍事瞭望臺、西北地區(qū)長城要塞。臺呈正方形，分四層疊起，各層均表磚包砌，上砌磚垛口，高約2米，并有望口，現(xiàn)苔痕班駁，顯得格外古樸巍峨壯觀。
紅石峽，又名“雄石峽”，位于榆林城北5公里處，在明長城口紅山腳下的榆溪河谷，因山皆為紅石而得名。這里山奇水秀，石窟古剎林立，還有陜西最大的摩巖石刻群。
景區(qū)內(nèi)兩山虎峙，石峽中開，一注清流帶綠洲而來。東壁原建有紅山寺，石窟最早開鑿至少可追溯到宋代。紅石峽分南北兩段。北峽兩壁中分，上部是榆溪河聚結(jié)而成的天然湖泊，水流溢出湖面，穿石而下，飛流瀑布沁涼爽人；南峽兩壁雙峰對峙，依壁鑿石成窟，古時窟內(nèi)原有石造像、泥塑像、浮雕石刻等。
六
在我們于鎮(zhèn)北臺遠眺幾處烽火臺，腦子里浮現(xiàn)殺伐征戰(zhàn)畫面，想類似于“將軍白發(fā)征夫淚”的詩句就在這樣的環(huán)境里誕生時；在我們俯瞰鎮(zhèn)北臺下那一帶白而發(fā)亮據(jù)說做出豆腐鮮嫩可口，女子飲了更可膚如凝脂的著名“桃花水”時；在我們紅石巖畔流連忘返、榆溪河上擊水嬉戲、無量殿內(nèi)歷代名士留下的墨寶時……
凌妹的媽媽，這位熱情賢惠的阿姨，已在家精心做好手抓羊肉等著我們。陜北的羊品種生長期及食料都與陜南不同，加之烹制得法，故而做出來的確很美味沒膻味。曾聽凌妹無數(shù)回夸贊她媽媽做的羊肉過口不忘。如今有幸吃到，果然鮮美無比，我跟著先生一起大嚼大咽、大快朵頤。
凌妹和她媽媽還備好當(dāng)?shù)氐男〕悦纥c，滿滿裝了一箱子，非讓我們帶回。甚至做洋芋擦擦的木擦子也送我一個，還詳細交代擦子的用法，生怕我使用不當(dāng)擦破了手。凌妹的弟弟，那個想來從未下過廚房的大小伙子，也在旁邊適時示范補充。
返程的車票早已買好，發(fā)車時間就要到了，我們一家三口和凌妹的家人告別，堅持說“送君千里終有一別”只讓她送到巷口看我們上出租車。
站臺上，與人群一起等待火車呼嘯而至的時間里，再次回望這個陌生又熟悉的城市，竟有著無限的依戀不舍。
美麗的風(fēng)景總是讓人陶醉！即便是平凡普通的景致，也會因與我們的親人愛人友人相連而放射璀璨光華，具有撼人心魄讓人流連忘返的魅力。
此時仰頭望去，西天灑滿絢麗的晚霞，它們裝點得整個天幕一片流光溢彩。
再見了，這千里之外的塞北高原！再見了，我親愛的朋友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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