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事絮語雜文隨筆

　　我不知道這種名為“酒”的飲料，里面包含了怎樣神奇和魔力的成分，因為自從它問世以來，就有無數(shù)人為之陶醉，為之肝腦涂地，更有無數(shù)文人墨客在酒的催化作用下，靈感如滔滔江水，一瀉千里，寫就曠古的篇章。酒，始終流淌在人類文明的長河里，穿越時空，香飄萬里。

　　隨手翻閱源遠流長的我國古典文學(xué)，酒的意象含著濃烈的香氣，就會撲面而來。俯首可拾的詩句，告訴我們：酒，曾帶給人們怎樣的快慰、歡樂、乃至惆悵：古來圣賢皆寂寞，唯有飲者留其名。明月幾時有，把酒問青天。對酒當(dāng)歌，人生幾何？東籬把酒黃昏后，有暗香盈袖。桃李春風(fēng)一杯酒，江湖夜雨十年燈。酒入愁腸，化作相思淚……不可以想象，刪除了酒元素的古典文學(xué)，將缺乏多少蒼涼、曠達、隨性的氣息；不可以想象，人文歷史中沒有了那些酒仙酒神級別的才子佳人，該是何等的孤獨寂寞無趣乏味啊。

　　古人喝酒做樂的場景留在文字里，他們以酒為媒，放浪形骸的風(fēng)采已不可見。我看到更多的是蕓蕓眾生普通人與酒發(fā)生的故事。文化精英們在酒精的刺激下，筆走龍蛇，留下了許多華美的詩章。凡夫俗子幾杯酒水下肚，就沒有這么富有詩意干凈美好了，當(dāng)然也不會有名篇佳什流傳下來。他們的故事也如他們的嘔吐物一樣，污濁不堪，甚至慘不忍睹。

　　在我?guī)资�年的生命歷程中，我目睹親歷了幾次因飲酒過量而導(dǎo)致的悲劇。我們村子，近十幾年來，因酒死亡的年輕人有四五個之多。一時的痛快，換來的卻是家破人亡，妻離子散。就拿我的一個本家兄弟來說，他有電焊的手藝，手藝可謂精湛。舉例來說，電廠的'鍋爐漏水，就請他去焊接。他焊出來的活兒，焊口結(jié)實，焊花平整排列緊湊。他做的鋼結(jié)構(gòu)，設(shè)計合理，絕對不會有紕漏。單憑這樣的手藝，如果不是貪戀杯中物，他早就發(fā)家致富了，可是（人壞事就壞在“可是”上），他太愛喝酒了，一日三餐，無酒不歡，而且每喝必醉，醉的一塌糊涂，醉的不省人事，喝酒誤事，他耽誤了工作，也影響了收入。我曾不止一次勸說他：喝酒可以，要適量適度，不能耽誤收入，有了收入，咱才可以大碗喝酒，大塊吃肉啊。他不置可否，我的規(guī)勸他是這只耳朵進，那只耳朵出，久之，我怕人家厭煩，也就不怎么說了。一個人自己都不珍惜自己，別人的關(guān)心又能怎么樣呢？他也曾笑著給我說，他做了一個夢，夢中他去獻血，人家一檢驗，說不能用，你的血里凈酒蟲子……我又一次勸說，他依舊是我行我素，每天還是東倒西歪。一次酒后騎摩托載人，被一輛轎車撞了，他肋骨骨折，滿臉花，帶的那個人臉上戧的皮都沒有了……所幸沒有搭上性命。但轎車跑了，兩人搭上一萬多醫(yī)藥費。

　　本以為這次嚴(yán)重事件以后，他能夠從酒海里游上岸，毅然決然地扔掉酒瓶子，以全新的姿態(tài)生活。可是（又是一個可是），他是好了傷疤忘了疼，命可以不要，酒是斷斷不能戒掉。媳婦無數(shù)次罵：你喝，你喝，早晚喝死！氣話往往一語成讖，我的兄弟，終于以身殉酒——他在工作中突發(fā)腦溢血，不治身亡，終年三十七歲……

　　村里其他年輕人的死亡，跟他經(jīng)歷相似：長豐，一位帥氣的小學(xué)教師，年后醉酒，騎摩托從大橋上栽到河里，搶救無效；文華，一位機電修理工，酒后騎車摔倒溝里，等家人發(fā)現(xiàn)時，已經(jīng)沒有了氣息；張強，剛工作第一天，酒后的雨夜，騎摩托回家，一頭撞進停在路邊的卡車?yán)�，面目全非……一樁樁，一幕幕，這可不是月亮惹的禍，而是酒惹的禍呀！

　　當(dāng)然，我說的都是因酒致禍的極端例子。幾杯酒消亡了幾個鮮活的生命，支離破碎了幾個幸福的家庭。這教訓(xùn)夠深刻的了吧？至于那些沒有丟掉性命，酗酒慢性自殺的人也不在少數(shù)。村子里的長虹，五十多歲，酒量大，酒齡長，得了腦血栓，病好了，接著喝，現(xiàn)在言語混沌，走路蹣跚，像個小孩子；我本家的哥哥，也曾是酒神，六十歲，小腦萎縮，智力退化到兒童時代……

　　我所見所聞的是這幾件事，我沒有聽說過沒有看到的人間悲劇不知又有多少呢。

　　我的酒量十分有限，有限到一兩白酒就會讓我懵燈轉(zhuǎn)向，一瓶啤酒我要分兩次才能解決掉。酒席上，我從來不是主角，我最好的姿態(tài)是一名觀眾，一個酒席宴會，也是一個“具體而微者”的社會，我經(jīng)常在宴會上觀人——

　　我很納悶酗酒者為何對酒有如此的親和力，酒中，想必包含著某些神秘因子吧？才讓人對它趨之若鶩，不離不棄；我也很嘆服那些酒神酒仙酒霸們，他們動輒一斤多白酒才微醺。我的許多同事，他們一般都是一斤多白酒的酒量，喝醉，那需要再加碼。啤酒，600毫升一瓶的，十幾瓶都能裝下，真的是酒囊了；我也嘆服酒場上豪飲不輟，談吐從容自若的人。這同他們的酒量一樣，也是一種能力吧？

　　朋友相聚，把酒言歡，是件令人愉快的事情。喝酒，也是種愛好。適量飲酒，還“純凈益壽”呢。我國的酒文化也算是一種傳統(tǒng)。酒逢知己千杯少，但凡事得有個分寸。喝多了，傷身體，傷性命就犯不上了。傷害別人也不應(yīng)該啊。我厭煩那些以灌醉別人為樂，看別人洋相百出而自己偷樂的人；我也厭煩那些沒完沒了打酒官司的人：酒席上，總有那么一些人，海量，不醉不歸，黏黏糊糊，啰里啰嗦……客不走主不安，酒適可而止，平平安安的來去，對誰也是一種交代和負(fù)責(zé)。還有，你喝醉了，主人肯定擔(dān)心你的行程。要知道，一起喝酒，某個人出了意外，所有在座的人都有連帶責(zé)任的，賠償是一回事，本來好端端的聚會反目成仇，你說窩心不窩心？

　　平常不喝酒是個好人，幾杯黃湯下肚，這人就離譜了：酒后撒酒瘋，胡卷亂罵。這是我最不齒的行為了。我有醉酒的經(jīng)歷和感受：胃里難受，胃容物一個勁往上涌。腳底下沒有根兒，走路踩在地上，像踩在一堆棉花上。說話舌頭根子發(fā)硬，語速緩慢，但是，我是清醒的！一點也不犯迷糊，我只是反應(yīng)遲鈍了。由我，我推測那些撒酒瘋的人，是揣著明白裝糊涂，是以酒做幌子，來發(fā)泄心中煩惱、不滿，乃至痛苦。他們?nèi)羰钦婧�涂，為什么不去打罵自己的親人？更甚者，那些酒后亂性的，也同樣是以酒做遮羞布，他們真的腦子犯渾，怎么不去騷擾自己的親人？可見，酒后吐的真言，或者酒后說的胡話，都不能認(rèn)真對待。而酒后無德，卻是真的。

　　酒的釀造過程，充滿戲謔的意味。說是釀酒業(yè)的祖師爺杜康，用文人的一滴血，武將的一滴血，傻子的一滴血，摻和在釀造的母液中，才有了酒香撲鼻。所以，大家喝酒，開始都文縐縐的，不失斯文，那是文人的那滴血在作用著；繼而，酒過三巡，大家開始不拘禮節(jié)，豪氣沖天，那是武將的那滴血在作祟；再接下來，飲者管不住嘴了，舌頭根子硬了，說話禿嚕了，眼睛迷蒙了，也收不住心了，瘋態(tài)傻樣丑態(tài)就顯露了，這是酒中傻子的那滴血在噴發(fā)呀……這個故事是我從相聲大師蘇文茂先生的相聲里聽來的，雖是詼諧逗樂之言，可是倒也符合酒君子們飲酒的三個層次。

　　這些應(yīng)該過去的故事了吧？隨著飲酒者素質(zhì)的提高，在路邊倒地不起，耍酒瘋喝酒鬧事的人越來越少了。酒席上，一句“我開車來的”，比任何理由都有說服力。酒，本來是一種媒介，一種橋梁，“珍重主人心，酒深情亦深�！蔽拿骱染疲�適度適量，是越來越多人的共識。是啊，即便是我們沒有才情，寫不出激蕩人心的文字，我們也完全能夠做一名沉穩(wěn)文明的飲者，這樣，對自己、對他人、對家庭、對社會，都是一種福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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