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出遠門日志隨筆

　　在十九歲以前，我除了到過離家六十里的縣城外，沒有到過更遠的地方。

　　一九八四年，我因考上了一所中專學校，需到遠離故鄉(xiāng)兩百多里的城市上學。

　　當我接到錄取通知書時，父母和妹妹們都十分高興，妹妹們甚至還到處奔走相告，仿佛是他們考上了似的，而主角的我，卻表現(xiàn)得沒有他們高興。之所以這樣，是因為在未得錄取通知書前，我的一個教書幾十年的叔伯哥哥告訴我，根據(jù)我的高考成績，補習一年一定能考上一所理想的大學，因此，他建議我補習一年再考，并說可給招辦打招呼，在中專錄取投檔時將我的檔案攔下不投。我將此事告訴父母后，父母說象我們這樣的家庭，能考上中專已經(jīng)是祖上積德啦，要求我立即告訴我哥將我的檔案及時投檔。

　　確實，對于我所在的貧困落后的'山區(qū)農(nóng)村來說，在那個年代能考上中專跳出農(nóng)門可以說是光宗耀祖啦！因為，當時我所在的公社，自一九七七年恢復高考以來，只考上了三人（兩個中師、一個中專），我是第四個考上的。因此，盡管我沒有父母和妹妹們高興，但還是覺得不錯啦，畢竟能考上的是鳳毛麟角。

　　在高興過后，因只十來天時間就要到校報到注冊了，父母和妹妹們都為我即將上學的事忙碌著，先是父親和我挑稻谷到隔家三十里的區(qū)糧站交糧轉(zhuǎn)糧食關(guān)系，接著到村里、鄉(xiāng)政府下戶口轉(zhuǎn)戶籍關(guān)系，再是到讀高中的學校和縣團委轉(zhuǎn)團組織關(guān)系。在父親和我忙碌了幾天把外面的幾個關(guān)系辦好后，母親也為我的事忙碌著，母親先是叫我與她上街找裁縫新定訂制了一套衣服，又給我買了一雙解放鞋；接著是給我準備在車上吃的東西。盡管我反復說我暈車，在車上一點東西都不敢吃，但在我走那天，母親依然給我準備了一大包吃的。令我感到驚異的是，里面居然還有兩個煮雞蛋。這對當時的我家來說，可是十分稀罕的東西，因為，在我的記憶里，只有在每年的生日那天，才能吃到煮雞蛋，而且只有一個。看來，出遠門上學比過生日的待遇還高許多。

　　在一切都為我準備好后，父母開始考慮要不要送我去上學的問題。

　　由于母親擔心從未出過遠門的我會在途中遇到危險，正所謂“兒行千里母擔憂”，因此提議由曾經(jīng)到過我現(xiàn)要去的城市的父親把我送到學校（本來，她也考慮送，但她從未出過遠門，連縣城都未去過）。母親的理由是：遠隔幾百里路，雖是坐汽車去，但途中還要轉(zhuǎn)車，下車后又要走很長一段路才能到達學校，外加兒子又暈車，又從沒出過這么遠的門，而且還要搬箱子（裝衣物用）和棉絮。

　　但父親卻不同意。他說：男子漢應該頂天立地，所謂好男兒志在四方，何況都十九歲了，要是在舊社會，都已是當?shù)�的人了，難道一個人去出躺遠門都怕不成？讓他自個兒去，也算是接受一下鍛煉。

　　母親聽父親這么說，也就沒再說什么。

　　說實話，盡管我已經(jīng)十九歲了，但因生性膽小，在縣城讀了一年書也幾乎未到街上逛，可說對外面的世界一無所知，而現(xiàn)在要去的城市不僅路途遠、不知在何方，而且暈車厲害，因此，從內(nèi)心來說，我一個人去還真有些害怕，是很希望父親送我去的。但父親不送我去，并不表示他不愛我。他不想送我，我猜測除了上面說的原因外，還有兩個重要的原因，一是我們家的經(jīng)濟極其困難。當時，我知道的情況是，光為我上學作準備就將家中所有的錢都花光了，連我上學的路費都還需現(xiàn)借，如果父親還去送，來回的車費、食宿費等開銷起碼要花二十多元。二十多元在現(xiàn)在來說是一筆很小的錢，但在當時特別是農(nóng)村家庭卻是一筆大數(shù)目。二是確實沒有送的必要，難道一個十九歲的大男人會走丟啦？！

　　盡管我內(nèi)心希望父親送，但知道不送后，也沒有向父母說出我請求他們送的想法，而是抓緊做上學的準備。

　　我去那天，父母和妹妹們都很舍不得我離開，一直送我到很遠都不愿回去，母親和妹妹們，還流了不少眼淚，最小的六妹還哭了起來，仿佛我這一去，就再也不回家似的。一路上，母親反復叮囑說：“路上一定要小心，注意安全，到校后立即給家里寫信報平安；在學校要自己照顧好自己，一定要努力搞好學習，爭取以后有一個好的前途。”父親則一言不發(fā)，表情比較沉重，仿佛為不能送我去上學而過意不去。我說：“爸、媽、妹妹們，你們回去吧，只要幾個月，到過年我就回來了。我到校后，一定會經(jīng)常寫信回來報告我在學校的情況的，你們放心吧！”

　　父母這次送我，與以往不同。一年前我到縣城讀書時，因有父親送，母親只送了很短的路程，以后相送也是如此。而這次父母都送很遠……我想，父母送我很遠，也許我以后要走的路就很遠；父母希望我以后有一個好的前途，也許我以后就有一個好的前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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