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地球還債心情隨筆

　　馬修是我在洛杉磯加州大學時的同學，我認識他是在學校的業余無線電俱樂部。當時他和我有一些共同嗜好，除了業余無線電，還喜歡做遙控小飛機。

　　“誰是你的崇拜偶像？”有一次我問他。“我的偶像，還是愛迪生，因為他為世界帶來光明。”他又說：“我雖然喜歡飛機，但我最喜歡的，是圣誕燈。我并不是童心未泯，那里面真的很有發展空間。”

　　畢業后幾年，馬修創了一家電子公司，真的成為圣誕燈的大廠。那幾年，美國的圣誕燈式樣，幾乎是全面翻新，以前只像蔓藤一樣，纏繞在屋檐四周。那幾年，突然排山倒海，彌漫整個屋頂。馬修的公司，也隨著燈光漫布，扶搖直上，在海外多處設有制造廠。并且，馬修的技術成果很快就擴充到其它顯示器。有一度最引起注意的，是股票市場的LED顯示廣告牌。此外，還有商家的戶外廣告、運動場的記分板、銀行的新聞跑馬燈、汽車面板等。最后是用LED做背光板，增強計算機和電視LCD屏幕的亮度，銷量更為大增。近年來，馬修公司的市值已經超過10億美元。

　　圣誕節，馬修從他硅谷的總部打電話來，邀請我到他家過圣誕節。

　　他的家，是南灣山區的一棟豪宅。我原本預計屋頂上一定布滿閃爍的圣誕燈。出乎意外，燈并沒有那么多。他大概看到我一直抬頭看屋頂，猜出我的疑惑，就說：“我兒子不太喜歡圣誕燈，他說太亮了。”

　　又過了幾年，LED和LCD產業更見蓬勃了。我卻在報紙經濟版，看到馬修的消息：他賣掉了當紅的公司，又把賺來的11億美元，全部都捐出去，成立了一個慈善基金會，據說主要做生態保護工作，要植樹、造林，還有保護沼澤、熱帶雨林。

　　兩個月后，我正要去打聽他的現況，卻收到他的電話。他說他已賣了南灣豪宅，現在搬到更南邊的中谷一帶，一個有機農場上。

　　他邀請我，周末去看看他的新居。

　　到了他的農場，環境倒真是悠閑典雅，卻有些簡陋，屋舍也不算大，屋頂上，布滿太陽能光電板。有一些果樹、一些蔬菜，卻談不上什么規模。我迫不及待地想知道他賣公司的原因。他說：“我一直希望：我兒子能以我為師，好好經營事業。沒想到最后我想通了，是我，需要以我兒子為師。”“這怎么說？”“總歸一句話：我虧欠這個地球，太多了。”我不知自己嘴巴是否張大，但眼睛確定是直的.。

　　“你知道，一個人，每一天，需要使用多少氧氣嗎？”他突然問我。“我不知道。”我坦白說。“580公升，我仔細算過。”他接著又問：“那你今天一共制造了多少氧氣？”我只好回答：“我不會制造氧氣，只會制造二氧化碳。”他很沉重地說：“我也仔細算過，我制造那么多圣誕燈，那么多LED顯示器，使用的能源，真是天文數字。我不能再錯下去了，賣掉公司，全力維護生態，是我的唯一選擇。我過去怎么用掉那些電，將來就要怎么去制造回來。在有生之年，我虧欠地球的債，一定都要去還清。”

　　接著，他帶我到一塊地面，上面大約有20多棵樹。欄桿上，掛著一塊牌子，上面寫著馬修的名字。“這些樹，就是我的救贖。它們是我種的，我今天所使用的氧氣，就是由它們所提供的，它們替我還給地球。”他又指向另一旁的幾十棵樹：“那一片樹，歸我太太使用。再過去，歸我兒子使用。”他又指著屋頂的太陽能板：“我用的電，都是自制的。”又遠遠地一指：“水也是，那邊有一口井。”

　　回到屋里，我注意到桌上一張光盤片，上面標示著：“月報表”。“那是基金會的報表。我以前用掉的地球資源，有一個總數。現在，每個月，我需要知道：他們已經幫我制造回來多少了？這算是我和地球之間的一個賬簿，一個收支平衡表。”

　　開車回家路上，我在想：我一直以為已經做了很多事。事實上，真正應該做的事，根本尚未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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