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聲甘州·壽陽樓八公山作原文及賞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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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文：
故都迷岸草，望長淮、依然繞孤城。想烏衣年少，芝蘭秀發(fā)，戈戟云橫。坐看驕兵南渡，沸浪駭奔鯨。轉(zhuǎn)盼東流水，一顧功成。
千載八公山下，尚斷崖草木，遙擁崢嶸。漫云濤吞吐，無處問豪英。信勞生、空成今古，笑我來、何事愴遺情。東山老，可堪歲晚，獨聽桓箏。
譯文：
淮河環(huán)繞著楚都壽春孤城，野草叢生，河岸迷蒙。當(dāng)年南朝謝家子弟，意氣風(fēng)發(fā)，統(tǒng)領(lǐng)數(shù)萬精兵。以逸待勞痛擊前秦軍，苻堅百萬雄師如受驚的巨鯨，在淝水中潰奔。轉(zhuǎn)眼間，建立起大功。
時隔千年，八公山的草木一如當(dāng)年，簇?fù)碇U峻的巒峰。而今山頭云濤聚又散，昔日的豪杰杳無跡蹤。勞累終生。古今往事俱成空。可笑我吊古傷今何必太多情。嘆惜謝安晚年，遭疏遠(yuǎn)，不受重用。
注釋：
1、壽陽樓：指壽春（今安徽壽縣）的城樓，東晉改名壽陽。八公山在壽縣北，淝水經(jīng)此入淮。公元三八三年，東晉謝安、謝玄以八萬精兵大敗苻堅八十萬眾于此。
2、故都：指北宋都城汴京。作者寫此詞時，汴京已殘破，所以用“故”。
3、長淮：淮河。當(dāng)時宋、金以淮河為界。
4、孤城：指壽陽城。
5、烏衣：烏衣：巷名，故址在今南京市東南，是晉代王、謝等名門貴族之地。
6、年少：指謝安的子、侄一班在淝水之戰(zhàn)中表現(xiàn)出色的年輕將領(lǐng)。
7、芝蘭秀發(fā)：源于《世說新語》中謝玄的話：“譬如芝蘭玉樹，欲使其生于階庭耳。”比喻年輕有為的子弟。
8、戈戟云橫：一語雙關(guān)，明喻晉軍的武器像陣云一樣橫列開去，暗用《世說新語》中”見鐘士季（會）如觀武庫，但睹戈戟”的典故，贊譽謝安等足智多謀，滿腹韜略。
9、奔鯨：奔逃的鯨魚，這里形容苻堅兵潰如鯨鯢之竄逃。
10、轉(zhuǎn)盼：轉(zhuǎn)眼之間。
11、草木：草木皆兵之意。《晉書·苻堅載記》：“北望八公山上，草木皆類人形。”
12、崢嶸：形容山勢險峻。
13、勞生：碌碌的人生。
14、愴：傷感。
15、遺情：指思念往事。曹植《洛神賦》：“遺情想象。”李善注：“思舊故而想象。”
16、東山老：指謝安，他曾隱居?xùn)|山。
17、恒箏：桓伊善彈箏。曾撫箏而歌《怨歌》，以諷諫晉孝武帝猜忌謝安，不予重用。謝安聽了“泣下沾襟”，孝武帝“甚有愧色”。事見《晉書·桓伊傳》。
賞析：
此為懷古傷今之作，寫于紹興三年（1133）前后，是作者被排擠出朝后復(fù)雜心態(tài)的反映。詞的上片是對淝水之戰(zhàn)的回想，下片寫作者的感慨。全詞抒發(fā)了對時局的感慨以及深沉的愛國情懷。宋人關(guān)注稱贊葉詞“其詞婉麗，綽有溫、李之風(fēng)。晚歲落其華而實之，能于簡淡中出雄杰，合處不減靖節(jié)、東坡之妙。”（《題材詞》）此詞即是一首“簡淡中出雄杰的作品。”
上片追憶淝水之戰(zhàn)。開頭三句從眼前的城和水寫起下一“迷”字，給全篇營造出深沉、蒼涼的歷史縱深感，并且預(yù)示了“物是人非”的主題。以下七句，集中寫淝水之役。這幾句，先用渲染法，塑造出謝家子弟的英武形象，然后用對比和反襯法表現(xiàn)東晉軍隊以少勝多、大勝異族的輝煌戰(zhàn)績。“烏衣”，巷名，故址在今南京市東南，在晉代曾是王、謝等名門貴族居住的地方。淝水之戰(zhàn)中，謝安的弟弟謝石，侄兒謝玄，兒子謝琰等年輕將領(lǐng)顯示了出色的軍事才能，所以詞中說“烏衣年少”。“芝蘭秀發(fā)”用《世說新語》中謝玄的話“譬如芝蘭玉樹，欲使其生于階庭耳”，比喻年輕有為的子弟。“戈戟云橫”，字面的意思是:戈戟等武器象陣云一樣橫列開去，在這里有雙關(guān)作用，一是借指東晉部隊的軍容、軍威，一是暗用《世說新語》中“見鐘士季（會）如觀武庫，但睹戈戟”的典故，贊譽謝安等人滿腹韜略、足智多謀。“驕兵”指苻堅的軍隊。“奔鯨”，謝朓《和王著作融八公山詩》：“長蛇固能剪，奔鯨自此曝。”《文選》李善注說：“奔鯨，喻堅也。”
下片用曲筆、逆筆抒寫詞人面對陳跡、回首往事而生發(fā)的深深感慨。“千載”三句仍從眼前落墨，在上下兩闋之間起著過渡作用：把這三句同“望長淮、依然繞孤城”對看，那么詞人分明是在喟嘆“山河依舊，古人不再”；把這幾句同“漫云濤吞吐，無處問豪英”對看，則一說草木皆兵，一說朝中無人，作者懷古的用意差不多全在其中了。“漫云濤吞吐，無處問豪英”正面寫對英雄的仰慕；“信勞生、空成今古”卻從反面說謝氏子侄勞碌為國，也不過空成過去。“笑我來何事愴遺情”從反面說“我”不必為往事悲傷，好象是作者的自我否定；結(jié)拍三句，卻又明明在訴說豪情受到冷落后的強烈不滿（句中那個“獨”字，反映了比與孝武帝“共”聽桓箏的謝安更加寂寞的處境）。
詞之下片，正說、反說、直筆、曲筆交替使用，將詞意層層推進(jìn)。這種寫法，使詞人的浩蕩心事表達(dá)得回旋往復(fù)，委婉曲折。
賞析二
“故都迷岸草，望長淮、依然繞孤城”，寫登山所見。詞人眼中，有環(huán)繞“孤城”的“長淮”逝水，以及岸邊的'迷離衰草。“故都”與“依然”，表現(xiàn)出一種時空變換的滄桑感。“迷”與“孤”二字，則渲染了一種迷蒙、蒼茫的歷史厚重感，營造出懷古的感情基調(diào)。
“想烏衣年少，芝蘭秀發(fā)，戈戟云橫”，用一個“想”字，引出對歷史往事的回憶。當(dāng)時謝安推薦自己的弟弟謝石和侄兒謝玄率軍出戰(zhàn)，因謝家居住在建康城中名門聚居的烏衣巷，而稱謝家子弟為“烏衣年少”。“芝蘭秀發(fā)”是作者贊揚他們少年有作為。“戈戟云橫”表面寫東晉軍隊武器齊整，兵容肅穆，實則暗指少年將領(lǐng)們帶兵的魄力和謀略。
“坐看驕兵南渡，沸浪駭奔鯨”，“坐看”一詞，頗有“談笑間、檣櫓灰飛煙滅”的從容氣概。當(dāng)時，前秦皇帝因擁兵百萬，曾說過“以吾之眾旅，投鞭子江，足斷其流”的話，態(tài)度驕狂。因此詞人此處稱之為“驕兵”。“沸浪駭奔鯨”描寫苻堅的軍隊倉惶逃竄的景象，十分形象。
“轉(zhuǎn)盼東流水，一顧功成”，“轉(zhuǎn)盼”和“一顧”承接上句“坐看”，突出謝石、謝玄的才能和他們少年豪杰的風(fēng)采，同時也表現(xiàn)出勝利者特有的淡定自若。“千載”接續(xù)“功成”，“千載八公山下，尚斷崖草木，遙擁崢嶸”，這些千年之后依然故在的景物，仿佛在向詞人昭示往日的“崢嶸”，但是“漫云濤吞吐，無處問豪英”，如今空有河山，豪杰卻無處可尋了。感慨中隱約可見詞人對當(dāng)朝無人的失望。
葉夢得是南宋朝廷中堅決的主戰(zhàn)派，但當(dāng)時占主導(dǎo)地位的卻是主和派。他遭受排擠而離京，心中滿是憤慨，面對淝水之戰(zhàn)的戰(zhàn)場故址，回想那段成功驅(qū)逐異族侵犯的戰(zhàn)爭，自然生出今昔對比之意。
“信勞生、空成今古”，謝氏子弟勞碌一生，他們建立的功業(yè)隨著歲月的流逝而消殞，如今只空余“孤城”、“長淮”、“八公山”，向人話說當(dāng)年。一切終將成空，所以詞人“笑我來、何事愴遺情”，以自嘲的口氣笑自己太過執(zhí)著糾結(jié)。
“東山老，可堪歲晚，獨聽桓箏”一句，暗含謝安晚年的一段歷史典故。謝安年老時被晉孝武帝疏遠(yuǎn)，一次，在陪孝武帝喝酒時，當(dāng)時的名士桓伊為他們彈箏助興，歌曹植《怨歌行》日：“為君既不易，為臣良獨難。忠信事不顯，乃有見疑患。”聲節(jié)悲慨，俯仰可觀。孝武帝聽完后，面有愧色。
同樣是忠信見疑，詞人拿謝安和自己進(jìn)行對比，突出了自身處境的悲慘，謝安雖被猜疑，但尚能與孝武帝一同飲酒，且有桓伊為他仗義執(zhí)言；而自己卻只能暮年“獨聽桓箏”。下闋從“崢嶸”、“豪英”到“空成今古”、“笑我”，再到“可堪歲晚”，詞情一再轉(zhuǎn)折，懷古嘆今的興味豐厚濃郁，深合詞人當(dāng)時的復(fù)雜心情。
創(chuàng)作背景
此詞作于紹興三年（1133）前后，是葉夢得登壽陽（今安徽省壽縣）城樓及八公山而作。葉夢得在壽陽八公山登高望遠(yuǎn)，想到一段歷史往事，遂發(fā)思古之幽情，緬懷謝安等的英雄業(yè)績，自傷年暮歲晚，功業(yè)無成，寫下了這篇詞作。
葉夢得
葉夢得(1077～1148) 宋代詞人。字少蘊。蘇州吳縣人。紹圣四年(1097)登進(jìn)士第，歷任翰林學(xué)士、戶部尚書、江東安撫大使等官職。晚年隱居湖州弁山玲瓏山石林，故號石林居士，所著詩文多以石林為名，如《石林燕語》、《石林詞》、《石林詩話》等。紹興十八年卒，年七十二。死后追贈檢校少保。 在北宋末年到南宋前半期的詞風(fēng)變異過程中，葉夢得是起到先導(dǎo)和樞紐作用的重要詞人。作為南渡詞人中年輩較長的一位，葉夢得開拓了南宋前半期以“氣”入詞的詞壇新路。葉詞中的氣主要表現(xiàn)在英雄氣、狂氣、逸氣三方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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