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憶王孫 秋江送別,集古句 》原文賞析
憶王孫 秋江送別，集古句
辛棄疾 宋
登山臨水送將歸。悲莫悲兮生別離。不用登臨怨落暉。昔人非。惟有年年秋雁飛。
【注釋】
①不僅有《踏莎行》（“進(jìn)退存亡”）集經(jīng)句體，亦有此集詩句體，足見辛詞體式多姿。首寫秋江送別場景，用賦法。次寫別后思念，融情入景，幽怨凄婉。
②“登山”句：《楚辭·九辯》：“兮若在遠(yuǎn)行，登山臨水兮送將歸。”
③“悲莫”句：《九歌·少司命》：“悲莫悲兮生別離，樂莫樂兮新相知。”
④“不用”句：杜牧《九日齊山登高詩》：“但將酩酊酬佳節(jié)，不用登臨怨落暉。”
⑤昔人非：蘇軾《陌上花》：“陌上花開蝴蝶飛，江山猶是昔人非。”
⑥“惟有”句：李嶠《汾陰行》：“不見只今汾水上，惟有年年秋雁飛。”
賞析
在我國古代文學(xué)的百花園中，有不少集古人句子而成的詩詞。它們雖是集古人句子而成，但作者給予了新的意境，使人讀來熟悉而又陌生，自有一番情趣。
從現(xiàn)有文學(xué)史料看，我國最早的集句詩，始于晉代傅咸的《毛詩詩 》，它是集《詩經(jīng)》句子而成。后繼者不乏其人。著名的如宋代王安石，晚年做了許多集句詩，有達(dá)百韻者。文天祥以集杜詩著稱 ，達(dá)二百首。集句詞始于王安石。而后蘇軾有《南鄉(xiāng)子·集句》三首，且標(biāo)出所集詩句的'原作者。由于詞是長短句，詩多五言七言的整齊句式，因此，集句詞的數(shù)量就遠(yuǎn)不如集句詩多。辛棄疾的這首《憶王孫》在辛詞中也是僅有的。從其內(nèi)容看，大致也創(chuàng)作于他閑居江西上饒之時(shí)。
本詞首句“登山臨水送將歸”，出于宋玉《九辯》：“悲哉秋之為氣也，蕭瑟兮草木搖落而變衰。憭栗兮若在遠(yuǎn)行，登山臨水兮送將歸 。”辛棄疾用它點(diǎn)出送別之意。自從宋玉寫了《九辯》之后，悲傷的感情與蕭瑟的秋景似乎結(jié)下了不解之緣，而抒寫悲秋的感情，也成為歷代文人的一大傳統(tǒng)。如歐陽修的《秋聲賦》。
辛詞既用《九辯》成句，多情自古傷離別，更那堪冷落清秋節(jié)”的悲傷 ，也就不言而喻了。“登山臨水”，也有跋山涉水依依惜別之情。“悲莫悲兮生別離”，見于屈原《九歌·少司命》，它的下句是“ 樂莫樂兮新相知 ”。從本句可以推知，辛棄疾所送別的是剛剛結(jié)識的知心朋友，因此“悲莫悲兮 ”，格外悲傷。中國文學(xué)史上屈宋并稱，辛棄疾將宋玉和屈原的詞句組合一起，不僅意思連貫，而且使人讀起來分外有味，可以說集得巧。
“不用登臨怨落暉”，這是杜牧《九日齊山登高》中的句子，這一聯(lián)為“但將酩酊酬佳節(jié)，不用登臨怨落暉 ”。這里“登臨 ”二字與“登山臨水”相呼應(yīng)。落日斜暉，暮色降臨，朋友相聚，興猶未盡，不覺又到了分手時(shí)刻；登臨送別，能不使人分外傷感嗎？為此 ，人們常常怨恨落暉無情。另一方面，日出日落，青山綠水，本是大自然的本來面目，又有什么值得讓人怨恨呢？這句意似排遣，實(shí)為深沉的離別之恨。
“昔人非”一句，來自蘇軾《陌上花 》“江山猶是昔人非”的詩句。限于格律，用“昔人非”三字概括全句意思 。“江山猶是 ”與不用怨落暉緊緊相承。“昔人非”一句寓意深刻，其中有多少世事更替、人情變幻！結(jié)句“惟有年年秋雁飛 ”，出自李嶠《汾陰行》。《汾陰行》以漢武帝汾陰祭后土祠的盛況反襯眼前所見的凄涼。“昔時(shí)青樓對歌舞，今日黃埃聚荊棘。山川滿目淚沾衣，富貴榮華能幾時(shí)。不見只今汾水上，唯有年年秋雁飛 。”可見，辛棄疾由送別寫起，逐步擴(kuò)大到人生感慨和當(dāng)時(shí)朝政的失望之情。南宋偏安一隅，不思恢復(fù)北方淪陷的領(lǐng)土，故主張堅(jiān)決抗金的辛棄疾，借此表示痛心之情。
這首詞雖是集古句而成的，但寫得如此深沉，并且轉(zhuǎn)接自如，表現(xiàn)出辛棄疾不愧為南宋一代杰出詞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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